時序的臉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江一察覺到他哥逐漸逼近的冷漠氣場,瞬間不動了,吞了口唾沫。
很不安試探道:“哥……”頓了頓,手指蜷縮起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哥原本被雨水淋濕透的衣服,經過一夜的等待已經被體溫硬生生烘幹,一些泥巴沾染在他臉上,衣褲上,時序用狼狽又憤怒的眼神看他,像是立馬就要噴發的火山。
“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山體滑坡,我以為你被埋了,找了你一夜,結果你現在告訴我,你是故意離開的,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時序大聲喊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想死!”
江一被吼得一愣,被這聲音震紅了眼眶,微微張嘴,最後又閉上,垂着眸不敢和他哥對上眼睛。
時序吼完,随意踢了幾腳椅子,空氣中隻剩下椅子滑動的刺耳聲。
氣氛沉悶到一種可怕地步:“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江一拼命搖頭:“我不想的哥。”
他錯了,錯得離譜。
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傷害哥哥,他其實隻是想看他哥擔心他的樣子。知道這麼說會讓傷害他哥,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說,他想讓他因為愧疚而愛他,但好像玩過了。
看見他哥傷心,他也好難過。
“哥……”江一坐在病床上,臉上毫無血色,他已經長大了很多,不再是占據病床一點點,他看着那隻搭在他被子上的大手,他小心翼翼将手伸過去,大着膽子将手強行塞進他掌心裡。
“對不起哥哥,我錯了,你不要生氣。”擡起泛紅的眸子,見他哥還不回應,無聲的眼淚立馬滾落下來,語氣裡帶着央求:“求你了,不要生我的氣。”
“我隻有你了,如果哥哥不理我,那我就是孤兒了。”
那一聲聲哥哥敲在時序的心口上,讓他有些疲憊,深深歎息一口氣:“說吧,錯哪了。”
“錯在不該獨自出門,錯在不該讓哥哥擔心……”江一說了一大堆,可時序都沒有動容,江一心跳很亂:“我是幼稚鬼,哥哥不要和幼稚鬼一般見識好不好。”
時序不說話時,臉色依舊陰沉得可怕。
“咚咚——”時序的口袋突然震動起來,他拿起電話接。江一沒聽清楚電話裡在說什麼,但他哥走了,隻留給他一個離開的背影。
他看着空落落的手,腦中全是時序那個毫不猶豫離開背影,哥哥又變成了那個冷漠的哥哥。
高一這一年時間,時序從來不會因為工作而離開他,就算是再棘手的事情,也會因為江一而一再推遲,而現在他毫不留情走了。
窗外天光大亮,晨光照進病房,他看着手背上那道猙獰的疤痕,緊緊抿唇。
他哥為什麼又走了呢,難道是他沒有說中錯哪裡嗎?
躺在床上,緊緊揪着被子,如果他哥還不回來,他就拔掉針頭,去他公司找他,跟他哥說他手疼,特别疼。
隻要說手疼,他哥一定會心疼他,不會無動于衷。
江一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被抛棄的恐懼再次襲來,他胃裡一陣痙攣翻湧,在他差點吐出來的時候,病房門終于開了,耳邊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吃飯。”
江一睜開眼,時序已經為他支好了一個小床桌,依次擺上瘦弱粥和幾顆雞蛋,他沒有一點要吃的意思。
時序自顧自開始吃起來,他快速喝完一大碗粥,坐在一旁等沉着臉,時不時擡眸看點滴。
江一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床桌上的早餐随着時間推移一點點冷掉。
時序臉色越發難看,“為什麼不吃飯!你是真想死對不對!”江一被吼得發抖,抿着唇不說話。
“說話!”
病房裡格外安靜,這一聲吼直接讓江一不知所措,他哥從來沒有這麼吼過他,這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哥……”那雙桃花眸此時十分破碎,纖長的睫羽濕潤着,瞳孔裡蓄滿淚水欲掉不掉,“你又準備離開嗎?”
時序覺得奇怪:“剛才隻是去拿外賣。”
江一不動聲色往他哥身邊挪了挪,用充滿淚花的眼神看他,伸出手往他臉上摸了摸,時序沒躲,側過臉靜靜注視他,眉頭蹙着。
“哥,你臉上好燙,是不是發燒了?”他含着的眼淚在這時滾落下來,“哥,你也一起輸液。”
時序抓着他的手放回被子裡,别過臉:“飯涼了,我給你重新點。”
掏出手機,在外賣軟件上再次下單了一碗肉粥和雞蛋羹,不多時擺在江一的床桌上。時序将已經冷掉的食物倒進垃圾桶,坐在一旁不說話。
江一再一次發現,他哥其實心很硬,看起來溫柔大方,其實冷靜起來,是很可怕的。
黑沉着臉不說話,故意将他們之間隔得好遠好遠,像晴天和陰天一樣。
病床上的人看他哥還是沒有要治療的樣子,也像他哥一樣沉默,一動不動,像雕像一樣坐着。
時序看了他一眼,兩眼,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