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譽快步向前,脫下身上的大氅攏着雲挽搖搖欲墜的身軀。
雲青田這才徹底看清了京城大官的樣貌,他眼睛瞪得巨大,聲音顫抖道:“你沒死,你沒死,你居然還活着。”
“不對,不對,他沒有你這麼兇,你不是他。”
雲青田覺得他發現了雲挽的秘密,當即大聲喧嘩道:“雲挽啊雲挽,你居然找了一個這麼像的...替身...”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他的臉頰瞬間紅腫。
雲挽掙脫開陸譽的懷抱,用盡最大的力氣甩了雲青田一巴掌,她身體顫抖着,流着淚水哽咽道:“若不是你,我就不會受了這麼多罪,你真的該死。”
陸譽看着雲挽的呼吸聲逐漸加重,激動的情緒席卷着全身,他揮了揮手讓人把雲青田拖下去。
雲挽眼神滿是空洞,怔怔地平視着。
若非雲清田,她的阿譽也不會失憶。
她也不會千裡迢迢從西北前往京城,她的小寶也不會在路上險些命喪黃泉。
她吃了這麼多苦,到頭來竟是因為雲青田。
仔細一想,阿譽失蹤之後,村中人突然在傳他死了,大抵也是雲青田散布的消息,趁機占據了她的老宅,還半夜燒毀了他們的書坊。
她的家徹底被雲青田毀了。
雲挽一想到陸譽還沒有恢複記憶,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淌,苦澀的情緒已然填滿了整個心房。
“還在思索這件事嗎?”
“人已經去了,莫要憂心傷神。”
陸譽處理完西北府剩餘的事務,回到房内看着雲挽眼眸通紅布滿血絲,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雲挽看着陸譽平安康健的出現在她面前,她鼻頭一酸快步撲進陸譽的懷中,“世子,你要平安康健,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什麼失憶不失憶,所幸她的阿譽命大,若是真的死在河邊,她就再也尋不到他了。
陸譽卻以為雲挽經過今日一事,專程對他的囑托。
他輕拍着她的後背,淡淡道:“無妨,還有幾日我們就要返京,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散散心。”
雲挽紅着眼睛,想到了《醫經》中的“第二條,令病者深居于熟識之境”。
她小聲祈求道:“能陪我回雲縣看看嗎?給我爹娘燒些紙錢。”
雲挽生怕陸譽不同意,懇求道:“這裡離我家很近的,雲縣到西北府馬車隻要半個時辰。”
陸譽憐惜道:“好,明日我安排好車。”
第二日,魯言駕車帶着陸譽和雲挽踏上了雲縣石頭村的路上。
雲挽心中惴惴不安,随着距離石頭村越來越近,她卻生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怯意。
陸譽淡淡說道:“大抵是近鄉情更怯,莫要擔憂,一切都有我在。”
為了防止遇到石頭村嚼舌根的村婦們,雲挽他們從村中小路逐漸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他們踩在雪化後泥濘的小路上,不過片刻就走到了老宅的後山上。
“你看,這個是野紅果的大樹,之前我總是踩着梯子上去摘果子。”
雲挽指着紅果樹,試圖喚起陸譽曾經的記憶,但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她斂眸轉過一片雜草堆後,便看到了父母的墳墓,而在他們的墓前還有一座豎立不久的新墳,木闆上寫着的姓名,使得陸譽和魯言怔在了原地。
陸譽之墓。
陸譽的後背隐隐發寒,原來雲挽的前夫真的與他同名同姓。
他不願意看到雲挽流着淚水祭拜前夫,在他準備挪開視線時,雲挽竟然拔出了木闆制成的簡易墓碑。
“雲姑娘...你這為何?”
自然是因為人還活着,但雲挽卻不能說出口,她隻是小聲說道:“沒有必要了。”
随後,雲挽長跪在爹娘墳前,就像孩童一般小聲哭訴着她這一年受過的委屈。
未了,雲挽俯身長叩了三個響頭。
“丫頭,是你嗎?”
翠花嬸看着後山有人,趕忙匆匆剛上去看,一眼便看到了跪在父母墳前的小姑娘。
絕不會認錯,這就是雲丫頭。
雲挽回眸看着翠花嬸,她緊握着她的手,啞聲問道:“嬸子最近可好?身體可好?家中可好?”
翠花嬸哽咽道:“好好好,都好。”
當她正欲詢問雲挽,突然看到站在她身後的陸譽,翠花嬸眼眸一顫,捂着嘴驚呼道:“陸公子,你還活着。”
雲挽趕忙攔住翠花嬸,小聲反駁道:“不是,他不是。他是我的主子。”
陸譽眉宇微蹙,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會把他認成雲挽的前夫。
他的腦海中,突然湧現出雲青田喊出的話語。
“雲挽啊雲挽,你居然找了一個這麼像的替身。”
原來他是替身嗎?
陸譽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原來以為雲挽的前夫隻是與他有五分相似,現在好像不是這般。
幾乎每個人都會認錯。
上了馬車,雲挽似是察覺道陸譽情緒不佳,她輕聲說道:“你不要介意,翠花嬸不是壞人...況且...她眼神不好。”
陸譽故作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問道:“接下來去哪裡?”
雲挽以為要回府城,卻沒想到陸譽還要帶着她散心,她眼眸閃着光茫說道:“去雲縣城吧,那裡有我愛吃的酸湯粉,世子可要嘗嘗?”
其實她不愛吃,卻是陸譽之前最愛吃的食物,他一貫愛吃些酸甜的食物。
雲挽輕盈地走下馬車,腳步急切又帶着幾分雀躍,朝着酸湯粉鋪子奔去。
陸譽則不緊不慢地在鋪子附近閑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突然,背後有人拍住了他的肩膀,陸譽眼眸閃過一抹探究,回眸望去。
隻見一位留着絡腮胡的粗犷男子,驚訝歡喜道:“老弟,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活着就好,好好同雲姑娘過日子,可惜你家書坊被人燒了。
“若是閑了,多來兄弟镖局逛逛,我們還等着你教騎射。”
陸譽垂眸淡淡說道:“我不是陸譽。”
镖局大哥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怎麼還和哥哥開玩笑,我走镖十來年就沒有認錯過人。”
陸譽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再次說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陸譽。”
镖局大哥啧了一聲道:“你再哄騙兄弟就不對了,你看你身上這個荷包,一看便是雲姑娘做的,之前你落在我們镖局的荷包,同這個長得一模一樣。”
陸譽手指緊攥道:“不可能,你能讓我看看嗎?”
镖局大哥當即飛奔到旁邊的镖局,取出一個泛黃的荷包遞給陸譽。
“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從布料顔色到花樣都是一樣的。”
正在買酸湯粉的雲挽,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她的後背蹿起,她下意識地回眸望去,卻看到了镖局大哥在同陸譽交談。
陸譽的手中緊緊攥着一個荷包,那荷包與他腰間佩戴着的一模一樣,他雖在同镖局大哥交談,但眼眸滿是寒意,目光似利刃冷冷地射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