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雪重,時聞折竹。
少年伏案窗前,還在批閱手裡的公文。
守夜弟子疾步前來,順勢下跪行禮。
“禀閣主,仙門十四家主已至太虛殿,待閣主前去相商。”
上面久久沒有傳來回應,那名弟子就保持着下跪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冷汗潺潺。
良久,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我知道了,退下吧。”
少年合上公文,拿起佩劍,飒沓流星的走出經雪殿。
沿路當值的弟子稀稀疏疏跪了一地,行禮聲此起彼伏。
外面大雪紛飛,月色搖曳,可眼前少年寒氣逼人,冷過霜雪。
太虛殿内,仙門各家正在激烈地争執,沸反盈天,恨不得争個頭破血流。
刹那間,一股強勁霸道、裹挾着劍氣的靈力迸發進來,殿門大開,一把劍當空直入,狠狠地釘在大殿正中心的牆壁上。
一時間,衆人鴉雀無聲,殿内落針可聞。
未見其人,先見其劍。
這把劍通體晶瑩剔透,劍柄處雕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劍身銜接至劍柄的地方篆刻着兩個小楷——璇玑。
但凡不瞎,有丁點見識,都能認出這把劍是上古神劍璇玑,而這把劍的主人正是隐閣閣主——謝長離。
謝長離,十五歲拜入隐閣,天賦異禀,悟性通玄,驚才絕豔。
天賦之高,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高到,
越階如飲水,劍韻自成,言出法随。
高到,
除他之外,無人再配“天驕”二字。
高到,
璇玑劍出,一劍橫斷天地山河。
高到,
他破三災九劫之時,天降異象,桃花吹落三萬裡,凝成血色。
高到,
修仙界曾流傳這樣一句話,和謝長離生在同一個時代,是所有天才的悲哀。你們所争奪的“第一”,不過是他在山頂吹落的塵埃。
衆人還驚魂未定之時,璇玑劍憑空消失。
下一秒,一人信步走來,手中握着片刻前還釘在牆上的璇玑劍。
隻見來者身形高挑,墨發雪衣,玉面修羅,眼睛如同被霜雪吻過,似寒潭映月,目光交錯間,讓人遍體生寒。
見此情景,衆人反應過來齊唰唰跪了一地,心中暗自叫苦不疊,自從謝長離執政隐閣以來,這脾氣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近幾年來,每況愈下。
謝長離目光冷冷地掃過衆人,走到大殿最前方,坐落高席,從容随意,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印出褶皺。單手托着下巴,寬袍廣袖落下,堆疊交錯,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和小臂。
大殿之中,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垂頭低首,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順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便應對謝長離的随時發難。
謝長離環視一圈,冷冷道:“扶風琴川城沈家主,作何解釋?”
沈裁雲起身站出來:“禀告閣主,是我看管不利,禦下無方,才生出如此禍事……”
最開始,是沈家幾個外門弟子心思不純,受人挑唆,修了邪門歪道,以求修為精進,一日千裡,後面走火入魔,傷人無數,自己也爆體而亡,害人害己。
不知為何,這邪門妖法卻從琴川城不胫而走,越傳越遠,傳播範圍也越來越大,等到大家注意到,開始控制時,已經傳到了蒼梧紫荊台。
語罷,沈裁雲重重跪下,“請閣主責罰。”
這時即墨醉春風南宮家主,南宮遊站出來替沈裁雲開脫,“此等邪門妖法,想必是出自九幽魔淵,扶風琴川城地靠九幽,防不勝防,被魔族人士染指也情有可原……隻是我沒想到,此等害人害己的邪門妖法居然能傳播這麼遠,仙門諸家衆弟子還對此趨之若鹜,實在令人費解。”
南宮遊為人出了名的光明磊落,是名副其實的正人君子。他一開口,像是給衆人無形中打了一針強心劑,讓衆人找到方向。
大家紛紛附和,
“南宮家主所言甚是在理。”
“此事實在蹊跷。”
“事關魔族,實非沈家主一人之過。”
“沈家主實在情有可原。”
“沈家家規可是以嚴著稱。”
正當場面快要亂成一鍋粥時,謝長離不鹹不淡地開口了,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遭驚雷。
“事關魔族,茲事體大,馬虎不得,這次便由我親自來調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一切事務暫由沈家主代為處理,戴罪立功,諸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