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賦雪破開幻境出來的時候,還沉浸在那種悲傷難過中。
在看到謝長離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還好隻是幻境。
“謝長離,我……”
他想說的話有很多,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想說,謝長離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想到會置你于死地。
盡管是幻境,他還是想道歉,隻要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害死了謝長離,就心痛如絞。
他想解釋自己的身份,他不是要故意僞裝成夏九欺騙他的。
他還想說,謝長離,我喜歡你。
還想解釋當年為什麼執意下九幽……
想說的話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天空中下起了細雪,月光穿梭其中,影影淖淖。
月光洩在他的臉上,從睫毛處投下一片很深的陰影,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謝長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裴賦雪,你喜歡我。”
他滿身碎光,就連月色都格外偏愛他。
這一眼,被夜色暈染,勾魂攝魄。在黑夜裡,如星星那般耀眼閃爍,裴賦雪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被俘獲了,讓他莫名其妙想對這雙眼睛許願,聽清他說的什麼後,裴賦雪遲頓地點了點頭,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他。
不待他說什麼,謝長離又接着道:“你想親我。”這聲音被雪夜的風聲模糊,像是從遙遠的天邊之外傳來,又像是從心底湧潮而出聲音。
心思被他戳破,這麼直白地說出來,裴賦雪一時覺得有點臉熱,低下頭去當縮頭烏龜。
他剛低下頭去,謝長離就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與以往都不同的是,這次落下來的,不是謝長離帶着審視忖度的目光,而是一個泛着涼意,卻極盡克制,溫柔的吻,如霜吻雪。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裴賦雪腦海裡炸開無數焰火,瞬間就懵了,不明就理,謝長離剛剛是親他了嗎,謝長離為什麼親他啊?
願望顯靈了,他突然就很想吻謝長離這雙眼睛。
思緒紛飛,他感覺整個人都漂浮在雲端,軟綿綿的,四周一切也不太真實清晰,如夢似幻,像回到了幻境裡那場初雪,隻好磕磕巴巴道:“那謝長離……你喜歡我嗎?”
謝長離極低地笑了一聲,“你感受一下呢?”
那聲音如雪墜地,輕輕飄飄地,落在裴賦雪的心上,冰冰涼涼,酥酥麻麻。
裴賦雪用自己不太清醒,混沌的大腦,努力去感受,懵懂地對上謝長離的目光,難道這裡還是幻境嗎?他還沒有從幻境出來嗎?
心裡湧上無數失落,或許隻有在幻境中,才會這樣吧。
謝長離看他整個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他還真是不懂,無奈道:“感受不到,就親上來。”
裴賦雪擡眸看他,小心翼翼道:“可以嗎?”
既然是在幻境裡,就任性一回吧。
随即不待謝長離回答,就踮起腳,飛快地吻上了那雙他朝思暮想的眼睛。
謝長離眼睫輕顫,他感覺有一點點癢。
漫天大雪翩跹,霜冷雪白,月色流離,在這樣神聖潔白的場景裡,看起來倒不像是一個吻,更像是信徒虔誠地禱告。
連謝長離都愣在原地,擡手撫上裴賦雪的頭頂,卻隻觸摸到一捧冷雪。
雪舞回風,遽然白頭。
一吻過後,裴賦雪再度注視着眼前人,展顔一笑,“謝長離,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喜歡到,這輩子就非你不可了。
兩人此刻身上都覆滿霜雪,宛如白頭偕老。
“現在感受到了嗎?”謝長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謝謝你喜歡我謝長離。”裴賦雪平複呼吸,如夢初醒,絞盡腦汁想出來這個回答。
謝長離:“……”
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裴賦雪卻不覺得冷,從中品出一絲幸福,暧昧出來。
他主動去牽過謝長離的手,在他印象中謝長離好像很喜歡牽手。
“要是幻境不會結束好了,我願意在這裡待一輩子,哪怕現在外面是腥風血雨,修羅煉獄,都與我們無關了。”裴賦雪有點自私地想,在這裡,謝長離就完全屬于他了,是他一個人的謝長離,隻有他能看見他,他們每日朝夕相處,當一對傾世眷侶。
謝長離用另一隻手點了下他的眉心,語氣複雜,“你不會以為這裡是幻境吧?”
裴賦雪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遲疑道:“這裡難道不是幻境嗎?”
謝長離帶他漫步在雪中,淡淡道:“我們不是出來了嗎?”
裴賦雪的大腦一下子宕機了,他突然有點不能理解了,腦海中的弦一下崩斷了,“謝長離,你喜歡我啊?”
謝長離:“……不然呢?”
“太好了,謝長離。”裴賦雪低下頭,開心地說:“被謝長離喜歡,絕對是最讓人幸福的事。”
仙門十四家話本千千萬萬,萬變不離其宗,其一是,有朝一日廢材逆襲,吊打謝長離,成為仙門十四家第一人。其二是,被謝長離一見鐘情,強奪豪取,成為仙門十四家第一人的心上人。
“裴賦雪,被你喜歡也很讓人幸福。”謝長離偏頭看他,聲音是明顯的溫柔。
裴賦雪嗫喏道:“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啊?”
謝長離:”……不是道侶還能是什麼?”
一切窗戶紙都被捅破之後,裴賦雪反而有些拘謹地看着謝長離,好像是不太能适應這種身份的轉變。
謝長離看出來了,牽着他往遠處走,幫他轉移注意力,邊走邊說,
“看樣子觀尋鑫已經帶着别若水走了,再想找到他們,恐怕得費一番功夫了。”
裴賦雪心下疑惑道:“為什麼觀尋鑫會出現在這裡?因為别若水嗎?”
“嗯。”
裴賦雪還是不懂,别若水是觀尋鑫安插在仙門十四家的眼線嗎?
若是如此,為什麼别若水久居長空水榭,按照當時那個局勢,隻要觀尋鑫想,或是别若水想,那個隐閣閣主的位置都會是别若水。
賀蘭譽難堪大任,伶舟晚又是伶舟家主,一人不可身兼兩職,而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别若水卻選擇回去繼承家主之位,此後又選擇讓位,長居長空水榭。
謝長離像是看破他心中所想,慢慢道:“這件事跟别若水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