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柳絮紛飛。
絮花似雪,洋洋灑灑罩了滿城,惹得行人噴嚏連連,滿口抱怨。
街上行人匆匆而過,人群如織,沒人看見城尾大樹下的詭異之景。
一群身着白衣的宗門子弟,手持長劍,圍在一圈,正不懷好意的看着圈中一名瘦弱少年。
那少年倚坐在樹根下,衣衫褴褛,發絲淩亂,胸前和袖口處被大片鮮血染紅,臉頰上是一道淺痕劃傷,給他俊秀的面容憑添了一份破碎的美感。
他眉眼低垂,長睫微顫,脆弱又無助。
那群宗門弟子中,一名虎目健碩的男子,一腳踢開少年手邊的長劍,惡劣笑道:“雜碎也配用破銅爛鐵?”
少年不曾擡眼,攥着衣袖的手指,卻在暗暗用力。
“權淞,他今日獨自出宗,好不容易才逮着他,要我說,此時将他偷偷殺了,柳城師叔也不一定查到我們頭上。”權淞身旁的狗腿子,不懷好意的給他出着馊主意。
那權淞是個無所畏懼的,笑得邪肆,“不怕,便是查到了,師祖也會保我。”
他蹲下身來,一手掐過少年的下颚,将他如玉的容顔捏的變了形,“賤種聞玉,你想要個什麼死法?”
那個叫聞玉的終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瞳仁極黑,暗沉沉的深不見底,無任何光彩。
明明是一雙漂亮的翦水秋瞳,卻宛如死人般無神暗淡。
就是這一眼,徹底惹怒了權淞,他舉着長劍在他臉上比劃着,笑道:“我先将你一雙眼戳瞎,再把你這雙耳朵砍下來,然後把你的指甲一根一根拔下來,砍斷你的手腳……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那般輕松。”
他顯然是恨極了他,恨不得他死得屈辱,死得難堪,死得痛苦萬分。
聞玉聞言,死氣沉沉的臉上不見任何反應,隻是那幽深眼眸中,終于閃過一絲亮光。
見他有了反應,權淞面龐上終于有了一絲快意,對身後衆人下令道:“給我按住他的手腳,省得他痛起來,我劃錯了地方!”
幾人忙上前将他死死按住,聞玉似想掙紮,無奈他被幾人追殺已久,失了力氣,已是窮弩之末。
說罷,權淞便陰狠舉起長劍就劃向他那雙眼。
倏地,方才被權淞踢得老遠的破劍,忽然淩空飛起,“噔”的一聲擋住了他的劍勢,他的劍尖被擋在聞玉的太陽穴處。
心中一凜,死瞪着聞玉,卻見他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
權淞一驚,大叫:“誰!?”
一聲銀鈴般的嬌俏聲從風中傳來,滿是嘲諷,“以多欺少,真是讓人沒眼看啊。”
幾人隻覺一陣香氣刮過,樹上簌簌的落葉從幾人眼前落下,他們忙擡袖遮掩。
風停,就見聞玉身前,不知何時站着名女子。
她身着牡丹色羽紗長裙,螓首蛾眉,眼兒大大的,似墜有湖光山色,嘴角含笑,明媚惹眼
長鸢松了松久坐僵硬的手腳,她在這房檐上看了多時,本是偶然路過去尋她的攻略對象,不曾想這群人過于殘暴,竟要對同門弟子下此毒手,實在是看不過去。
她抖了抖衣裙,徑直擋在聞玉面前,顯然是要給他撐腰。
權淞怒極,看不慣竟有人護着卑賤的聞玉,“再不滾開,我連你一塊殺!”
他劃破指尖,深紅血液祭劍喚出他的妖靈,一株紅掌的形魂從劍中沖天而起,學着他主人的語氣怪腔怪調,“不滾開,連你一塊殺!”
這個世界的捉妖師通過與花卉草木類的妖怪結契,入劍變成妖靈協同作戰。
“那你來殺啊。”長鸢揚起小臉笑得燦爛,運作妖力拿過聞玉的劍,狠厲朝權淞揮去。
其餘幾名宗門弟子見狀,也舉劍援馳攻來。
權淞的妖靈順着劍柄進入他手臂,遊走至心口汲取心尖血,霎時間吐出烈焰沖長鸢的額間噴去
她動用妖力操縱劍體橫沖直上,将烈焰從中間刺成兩半,直逼權淞心口。他的妖靈反應迅速,展開數十層葉子嚴密把權淞包圍起來,擋住那被火淬過的高溫利劍。
最後的力道劃破了權淞的衣襟,淺傷表皮,血迹從他胸膛蜿蜒流下。
他臉色陰冷得吓人,起勢再次攻去。
而長鸢與其他捉妖師纏鬥不及已是逐漸落了下風。
危機時刻,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妖香可以迷惑人的心智。
一股暗香自她周身蓬勃而出,香氣如夢似幻,甜膩異常。
情形突變,方才氣勢洶洶的幾人,頓時停下了所有攻擊。
他們眼神呆滞,仿佛被抽走了魂靈,手中長劍紛紛墜落。
長鸢松了口氣,眉眼彎彎走到他們面前,擡手先狠狠抽了怔愣的權淞一耳光,“以後不準再恃強淩弱,欺負同門。”
那權淞被人抽打,卻毫無反應。長鸢不欲殺人,指着幾人惡狠狠道:“你們幾個把外衫都脫了!”
幾人按部就班照做,脫得隻剩下褲衩,又聽她道:“你們現在就這個樣子,在城中跑上三圈,再給我滾回你們的宗門!”
那幾人失了魂,竟真的遵照她的命令,光着膀子鑽入了鬧市,樣子好不滑稽。
巷外傳來幾聲驚呼,都是路上行人驚異的呼喊聲。
長鸢滿意了,攏攏沾血的裙擺,此時才看下地上傷痕累累的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