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蔥白如玉的手撫上江照林的身體,他不自覺一哆嗦,平白無故被擾了清夢,心情不大好,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整個劍身一翻,将那雙手的主人震退了十多尺。
小屁孩真不懂規矩,可沒人一上來就這麼不管不顧來摸他!
那小弟子就紅了眼,還想再上前一試,卻被劍威壓得不能前進一步。怎麼能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呀!她可是劍宗百年第一天才,怎麼會連這樣一把劍都拔不出呢!
一旁的其他弟子們也都瞪大了雙眼,一些震驚于竟然連師姐都拔不出淵湛!還有些吃吃地笑起來,啊呀,師姐平日裡趾高氣昂,看誰都是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如今也有吃癟的時候麼。
那師姐本還在委屈,聽着窸窸窣窣的笑聲,眼神一冷,瞪過去,吓得小弟子們連連低下頭,用衣袖掩住了笑意。
長老搖搖頭,還得練喲。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按住那師姐的肩膀,就說話了:“行了,程珂,帶你來試試淵湛本就是走個場子,去尋你的劍吧,莫要再耽擱了!”
真真是侮辱人麼!
程珂實在舍不得淵湛,但上前不得,又看着長老嚴厲的模樣,隻能一咬牙一跺腳,戀戀不舍地走過淵湛,往别的地方去了。
她如此喜歡淵湛,有兩點。
一麼,淵湛在劍宗大名早已是無人不知,據鍛劍的方長老所說,淵湛甚至比同為他鍛造的掌門佩劍萬春還要厲害!
但一百多年過去了,從來沒人能得淵湛的青睐。
每個有資格進入劍窟的弟子們都有過這樣的幻想,要是能帶淵湛走出劍窟,那得多威風呀!
那我是不是就能得到掌門親傳,甚至那一宗少主的位子也能坐上一坐!
這二麼,小姑娘家家都愛俏。淵湛通體雪白,連劍身都是白的,恍如白瓷一般,劍柄上鑲嵌了三顆淺藍色的珠子,從大到小依次排列。
這珠子可不是普通貨,那是方長老幫人鍛劍收的報酬,那人足足斬殺了一百三十二隻南海海妖,耗時一十六年,就得了這麼三顆符合方長老要求的海妖眼珠子,眼巴巴給送來了。
這三顆珠子鑲嵌在劍柄上,周邊泛着淡淡的藍色的柔和光芒,像是要将人吸進去似的,程珂隻消看一眼就愛上了。
江照林早已能無視掉這樣灼熱的視線了,不學會無視可不行呀,每個來劍窟的弟子都要這樣看他,尤其是女修們,要是他還要在意這在意那,還要不要活了。
嗯,其實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算活着麼。
江照林本來算是活的好好的,盡管得了白化病,眼神不太好,有凝血障礙,還有免疫缺陷,但他确實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他算得上幸運了,家境富裕,能應付那些他的病症帶來的麻煩,從小到大也沒有同學因此歧視過他。
甚至他還因白發被同學表白過好幾次,學生麼,有些不懂這個病,隻想着這哥們真酷呀、這男孩真帥呀。
他積極生活,最愛吃的是樓下奶茶店賣的兩塊錢一個的冰淇淋,最愛做的事是遛狗。
狗叫Bunny,是一隻德牧,那是江照林和朋友一起從狗肉車上救下來的。
Bunny的項圈磨損,早就看不出什麼信息了,江照林一下子就看上了Bunny,不顧父母勸告把Bunny領回了家。
是了麼,父母的擔心也是很有道理的,不懂事的狗狗總是撲人,尤其Bunny還是大型犬,江照林身上很容易有淤青,經不起Bunny的折騰。
但Bunny出乎意料的很乖,出門從不爆沖,在江照林身邊總是很小心,不僅不撲人,還會幫忙驅趕别的興奮撲過來的狗。
那天江照林因免疫缺陷去醫院複檢,還在電話裡跟媽媽商量着,Bunny最近有些不愛吃東西,要不明天也要帶它去體檢看看?
怎麼就倒黴碰上了醫鬧?
那人情緒激動,在連傷了三個醫護後,沖過來抓住了視力不好還沒搞清狀況的江照林,噗嗤幾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血頓時嘩啦湧出來,他呆了一下,立馬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變成了這麼一把劍。還别說,他因白化病的緣故,頭發睫毛都是白色的,瞳孔是淺藍色的,可不就跟淵湛一個樣嘛。
他看着那個叫程珂的小姑娘走進劍窟的另一條岔道,閉眼正想繼續睡着,說不定還能續上之前那個美夢。
不遠處一把通體黑色、劍柄上綴着紅色蓮紋的劍就說話了。說起來,這把劍叫赤奴,算是江照林的弟弟,也是方長老鍛造的。
“淵湛,”少年人的聲音很是活潑,“我感受到了與我契合之人,我應該就快要離開了。”
江照林不知道這種與命定之人相牽連是什麼感覺,他撐開快要合上的眼皮,懶懶地說:“哦,恭喜。”
赤奴當然很是舍不得江照林,他話是真的又多又密,平日裡别的生出靈智的劍都不愛搭理他,隻有江照林有時願意陪他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