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林垂在腿邊的右手一握,一把白色長劍顯現,他帶着劍往左上一劃。
“嗤”——少年的身體被斜着一劍切成兩半。
與此同時,整個森林開始崩塌,四周響起“噼裡啪啦”玻璃崩裂的聲音,天邊的夕陽也産生了道道裂紋,碎成一塊塊,在落下的過程中化作一道白煙消失,顯露出後面無邊的夜色。
江照林終于看清了他所在的地方,這裡是一片荒墳地。
他先前殺掉的兩條黑蟒,實際上是兩條漆黑、扭曲的怪蟲,不分首尾,兩端都是布滿細密尖牙的口。而那被他一劍斬為兩半的少年,此時正以詭異的姿勢蠕動着,他的皮被撐大了數倍,上面盡是不規則的裂紋。裡面填充的不是血肉、骨頭,而是一堆漆黑的蟲子。
眼看着那屍體已經快要脹大到極限了,江照林忍住惡心後退幾步。
“砰”!屍體炸開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下雨一樣落在各處,好在江照林退得夠遠,隻有零星幾隻蟲子落到他這邊,還沒落到他身上,就在劍氣中化作白煙
江照林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終于知道了為什麼一直以來他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
黑蟲落到地上,有的立即化作一個半人高的黑影,沒有四肢,沒有臉,也不成形,尖嘯着朝着他沖來。
江照林右手持劍插入地面,左手手掌一翻,一道藍色火焰升騰而起,他往地上用力一拍,原本小小的一團火迅速擴大成一個火圈,在他的臉上
他抽出劍,一劍斬出,劍氣夾着火焰飛速擴張,眨眼間便到了那些黑影前。
劍氣将黑影絞碎,化成一攤攤黑色的液體,有意識一般尋找着最近的同伴,兩相融合,形成一些體積更大的液體,但這些都在火焰下無處遁形,在驚人的高溫中
但黑蟲實在是太多了,由此而來的黑影簡直到了不可數的地步,江照林淺淺一看,目之所及全是黑影,幾乎看不到頭。
他手指往劍上一抹,随即騰空而起,巨大的火焰幾乎将他整個人包裹,在他背後的空中浮現出上百把劍的虛影,他劍尖指向下方,“去。”
飛劍附着着火焰飛馳而去,方才還已經有些疲軟的火圈猶如注入了無窮的威力,借着飛劍的勢頭往外猛沖。
“轟”!
飛劍速度極快,頃刻間,方圓百裡都被燎了一遍,隻餘袅袅灰煙,這時火圈才緩了下來,最後歸于天地間。
江照林
“嘩啦”——又是玻璃崩裂的聲音,四周的景象再次變換,江照林被大霧籠罩,光線也很暗,将将隻能看清腳下的路。
腳下出現一級台階,他輕輕踏了上去,一瞬間,濃霧消散。
太陽照耀,鳥語花香,好一個人間仙境。
江照林擡頭順着階梯往上看去,還是階梯,幾乎看不到頭的、無盡的階梯,他認得階梯兩旁的石獸,他曾在落霞山廣場處看到過。他想,如今他也知道這是哪裡了。
他提着劍拾級而上,腳步很輕,沒有聲音,倒是劍磕在台階上當啷作響,明顯得很。
兩旁的石獸悄悄閉上了眼。
這一聲聲傳了很遠,階梯的盡頭,正在大快朵頤的守門弟子不知怎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爪子裡的烤肉也滾落到地上,他顧不得去撿,隻是一溜煙想跑,卻被一條鎖鍊牢牢拴在了山門旁的石柱上。
守門弟子終于忍不住叫起來。
“陳師兄,宋師姐!他打上來了!”
他一直重複着“打上來了”這句話,一會兒是“他打上來了”,一會兒又是“蕭胭打上來了”、“雲瀾打上來了”、“越青山打上來了”。
這一副瘋瘋癫癫的模樣,與他這奇怪瘆人外表,到還算是相配。
他口中的陳師兄、宋師姐終于不堪其擾,到了山門這邊。
宋師姐手中還拿着一個梳妝鏡,也不知道她那一頭黑霧,在鏡子中能看出什麼來,她不耐煩地啐了一聲:“吵什麼吵?要是沒什麼要緊事,你可仔細你的皮!”
弟子踉跄着跑到宋師姐腳邊就跪下了,“師姐,打上來了!他打上來了!”
陳師兄就問了:“誰能打上來?”
弟子渾渾噩噩的,理不清話,宋師姐一腳将他踹到一邊,“廢物!”
這一腳似乎将那個弟子踹醒了,他又爬到陳師兄腳邊拽住他的衣擺,“蕭胭,是她!她打上來了!”
陳師兄和宋師姐就一起愣住了,這确實是一個很久遠的名字了,久到他們快要忘記她曾經的赫赫威勢,蕭胭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他們也被老東西困在這兒過了數不清的歲月。
如今這弟子竟然說,蕭胭?打上來了?
哈。哈?
為了讓他們相信,弟子一把扯開自己的衣服,他的皮膚很白,沒有一點正常肌膚的紋理,胸口上赫然是一道從左肩到右下肋骨的劍傷,透過傷口還能看清内裡密密麻麻湧動的黑蟲。
這劍傷是蕭胭曾在他身上留下的,她的劍氣如同她的人一般霸道,如附骨之蛆,幾百年了一直盤在傷口旁,讓傷口不得愈合。
本來已經過了這麼久,那劍氣已經開始逐漸弱下去,再過個百八十年,他這傷口說不定還能愈合!可如今那劍氣似乎有了補給一般,比往常更甚,還隐隐有藍焰在傷口處灼燒,叫他幾乎痛得發顫。
陳師兄和宋師姐對視一眼,宋師姐就溫柔極了,輕聲安慰弟子:“該是你想多了罷,别擔心,你的刑罰今天已經到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