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在長姐的房間看到人,謝聽瀾心下一沉,手忙腳亂地向喧鬧的人群中心奔去。
一邊跑一邊在心裡祈禱,千萬,千萬不要是長姐被欺負了啊。
當謝聽瀾跑到人聲沸騰處,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或鄙夷,或憤恨,或厭惡……各色的目光刺得謝聽瀾心生畏懼,有種想轉身就跑的沖動。
可是,不能跑,長姐還在裡面,如果他跑了,長姐真的被欺負的話要怎麼辦呢?長姐那樣好的人。
謝聽瀾安慰自己,小小的人一步一步往人群中央走去,毫無意外地,謝聽瀾在人群中央找到了謝令儀。
看到完好無損的謝令儀時,謝聽瀾腦海中緊繃的神經悄然放松,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口氣,一聲尖叫夾雜着尖銳的指責直直向他刺來。
“啊,就是這個小/雜/種,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們推進糞水池中的。”
被人群簇擁的孩子正是與謝聽瀾同日出生的謝淵,傳說中的英國公世子獨子,整個英國公府最受寵的孩子。
所有人都一臉憤怒地向他看來,謝聽瀾瑟縮一下,腳步卻絲毫不退,直言不諱,“是他們先推我的。”
誰也沒聽他的辯解,隻帶着滿腔怒意向他揮拳,這個憤怒的男人和他身邊一臉心疼地抱着謝淵的女人,正是他的父母,親生父母。
現在他們為了别人的孩子,毫不留情地對他揮拳。
謝聽瀾年紀小根本躲閃不及,小小的身子被重重打倒在地,一顆乳牙連同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昏沉模糊的視線中,他清楚地看到長姐謝令儀輕掩着鼻子,臉上還有來不及掩飾的厭惡與不耐。
謝聽瀾愣住了,他懷疑是自己看出來,那麼好的長姐怎麼可能用那種眼神看他呢?
用沾滿血迹的手揉揉眼,再次仔細看去,隻看到謝令儀護着謝淵往後退了幾步,不耐的情緒呼之欲出。
謝聽瀾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明白長姐為何要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難道是因為他推了謝淵進糞水池?
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他們先欺負的他啊!
四歲的謝聽瀾在心中哀嚎,一雙眼睛執拗地盯着謝令儀,艱難地開口解釋,“長姐,不是我,是他們先欺負我的,不是我的錯,長姐,長姐不是我的錯。”
“閉嘴,我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如此惡毒。”
少女的聲音像是鋪天蓋日的潮水,将他心底僅剩的希望和期待盡數澆滅,耳邊隻剩下少女不滿的指責。
“就算是他們先欺負的你又如何?他們欺負你你就可以把他們推進糞池了嗎?他們才多大,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
他們是還小,可是長姐,我也才四歲啊。
謝聽瀾想說話,但喉嚨想被鮮血糊住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到嘴邊隻剩破碎的音節。
大概是謝二打得太狠,謝聽瀾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長姐……謝令儀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虛無又缥缈,就像那日的月光,幻影一般,一碰就碎了。
在一衆下人的毒打之中,四歲的謝聽瀾再次昏死過去,絲毫沒有注意到13歲的謝令儀看到他被打暈過去的掙紮與羞惱。
這次的毒打讓謝聽瀾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等他再次醒來,祖母的身體已然好轉,将府中欺辱過他的下人通通發賣,又将二房夫妻關了禁閉。
即将處罰謝淵之時,他的祖父,許不露面的英國公出面阻攔,連原因都不問,跟祖母大吵一架後帶着謝淵離開了。
之後,謝聽瀾悄悄去找過謝令儀,發現她對謝淵比對他這個親弟弟要好上千倍百倍。
再然後,謝聽瀾便再也沒去找過謝令儀,也不再想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了,隻默默将心底的那份希冀悄無聲息地掐滅,重新縮回龜殼之中藏起來。
謝聽瀾沒有将這個殘忍的故事完整地告訴清溪,挑些能聽的說了,話音剛落,他還沒來得及表達情緒,就聽到耳邊傳來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啜泣聲。
顯然是這個故事惹了小姑娘傷心,謝聽瀾頓時驚慌失措。
細碎的日光閃着耀目的光,像金子一般從小女孩兒頭頂的頭發一路往下鋪,将她整個人包裹璀璨的金光之中,謝聽瀾低頭的時候,被耀眼的日光刺得微微眯眼。
“聽瀾哥哥,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我永遠支持你。”
伴随着小女孩兒清脆的聲音,恍惚中,謝聽瀾似乎看見那晚虛無如幻影的月光被眼前的日光取代,溫暖且充滿朝氣的味道将他從不見天日的永夜中生生拉出。
“嗯,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