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瑜握着便當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盒蓋上凹凸的紋路。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失落,在周隐說不會離開海島後。
他抿了抿唇,喉間泛起一絲酸澀——分明是周隐自己的選擇,可為何他胸口仿佛被塞進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墜着?
但祝瑜也同時抓住了周隐的嫌棄眼神,自己每次吃飯他都嫌棄。祝瑜把身體轉來一些,把便當盒遞到了周隐面前:
“覺得浪費,你幫我吃完?”
周隐挑眉,這臭小子羞辱人的方式真是見鬼地多。嗤笑一聲,指尖叩了叩盒蓋:“我是你的垃圾桶?”
碎發淩亂地搭在額前,卻襯得那雙漆黑的眼睛愈發銳利,像暗礁下蟄伏的獸。
祝瑜禮貌挂笑,還貼心地幫他打開了便當:
“你不也沒吃嗎?”
周隐斂眸看去,裡頭菜品很豐富,黃阿嬷在用心地做給他們吃,老人把自己的慈愛都盡數放進了這方寸之間。
但一想到背後的某人…周隐就倒胃口。
冷笑一聲後他想把便當甩開,但一勺飯被祝瑜舀了出來,舉着勺子說道:
“就當你昨天幫了我。”
周隐愣神刹那,不屑被融化,他輕聲笑了出來:
“祝少爺的回禮是自己不要的便當?我可真是榮…”
周隐還沒有說完,祝瑜一口飯就徑直怼進了他陰陽怪氣的嘴中。
祝瑜托腮看他狼吞虎咽,忽覺那淤青的顴骨與沾着米粒的唇角竟透出幾分的可愛,嘴角難得翹起弧度。
直到飯盒見底,周隐才驚覺這份便當裡沒有半點海鮮他看向祝瑜——仿佛某種心照不宣的妥協。
周隐吃得飽飽,随口一問: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午飯?”
祝瑜腦袋頃刻間斷電一瞬,為什麼…為什麼?
腦袋空空。
周隐慢慢靠前,随口一問就抓出關鍵——這臭小子故意裝睡害他下課走不出位置上廁所。
有夠歹毒。
所以他故意挑逗祝瑜:
“假睡啊?或者在偷看我?”
“還是為了偷看我假睡?”
祝瑜一掌拍在了周隐即将怼近的臉,吃飽喝足果然容易胡想一通,想七想八…明明不是故意為之,但不知道為什麼,祝瑜就是心虛到無法辯解,乃至臉紅蔓延到了後頸,耳朵更不用說。
周隐在他掌心後發笑,鼻尖的氣息溫着掌心:
“呵,被我說中了?”
“沒有!”
祝瑜一掌把他的頭推後,周隐靠回水族箱。玻璃幕牆折射的藍光落在少年繃緊的脊背上,偏偏後頸那片肌膚被碎發撩得泛粉,像剛撈上岸的貝殼内壁。
祝瑜有時候真的白癡得可怕,這樣難怪被人欺負。
哪怕昨夜祝瑜單挑,以一抵十,但周隐的心裡已經自主代入他被同學霸淩的柔軟。
這個角度看,某人的睫毛真的很長。
周隐久久注視後收回視線,擡頭望向前方。
面前有三台水母缸,水母在裡頭随水流遊動。耳旁都是水流咕噜咕噜的聲。魚缸燈交雜不同顔色聚集在一塊就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核。
頂上的科普牌這樣寫道——
燈塔水母(Turritopsis dohrnii)
特征:體型很小,直徑4-5㎜;小小的頂針形鐘狀體,有許多細觸手;内部鮮紅色
水中位置:淺海區的光合作用帶
特别之處:在遭遇環境壓力(如饑餓、物理損傷)或完成繁殖後,燈塔水母的水母體能通過細胞轉分化逆轉為水螅體,重新開始生命周期。此過程可以無限循環,因而燈塔水母也被認為是世界上發現的第一個真正的生物學上“永生”的生物範例。
周隐會認真地一條條看完了科普牌。
隻因它的标語還蠻有趣——
與愛永生不朽。
“為什麼提前開學卻沒有體育課?”
午休時程歌一個人橫在兩人腿上躺着,祝瑜看了周隐一眼,周隐則不想理會自己腿上的這個白癡,側頭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
“哥,你還沒告訴我誰打的你!”
程歌躺得很端莊,想午覺的祝瑜被這臭小子搞得崩潰,他望向周隐,可周隐隻給他一個後腦勺,後頸頭發被陽光鍍成淺金色。
程歌屬于一個人都能自言自語一天的人:“祝瑜你是不知道,我們學校的體育别的不說,水上運動,沙灘排球我們學校是這個!”
“而周哥又是我們學校裡的這個!”
程歌擡頭撐腰豎起了大拇指,他的腰腹核心倒是很強…祝瑜摘下了眼鏡,揉了揉鼻梁。
“哥,你是他哥,一定比他厲害!”
程歌從周隐身上起來,整個人就坐在了祝瑜身上,他湊在祝瑜耳邊說着。
“你說笑了。”
祝瑜向後微微仰去,與程歌保持盡可能的距離。他側眸而去,淺笑辄止。
程歌驚呼的啊了一聲。
周隐把頭轉了回來,光下的祝瑜眼底有些想睡的浮躁,皮膚白得發光,手肘是粉的,手臂上透出根根青色血管,一直延伸向到細長的手指,周隐忽然明白了什麼叫指如削蔥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