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瑜腿好了,周隐就開始履行他的諾言。
海堤旁海風和煦,不遠處的海上風車轉動的葉片割裂陽光的軌迹與車輪輻條重疊,白色的頻率和腳下車輪慢慢同步起來。
“左手後刹,右手前刹。要麼一起握,要麼握左邊,右刹時速過快容易打滑。”
“目視地平線。”
周隐的聲音貼着耳廓滑進來,祝瑜的睫毛猛地顫動。
“身體放松,太緊了。”
周隐的手放在祝瑜緊繃的脊背上的同時,車把突然歪向右側,祝瑜慌亂蹬踏闆的動作像隻受驚的寄居蟹。
肩頭撞上周隐的胸膛,他倚靠入懷時,也聽見對方悶在口罩裡的輕笑:“穩一點。”
祝瑜蹭的一下單腳支起車身,彈出了他的懷抱。
口罩下的嘴角沒有下來過,周隐沒當回事地繼續教祝瑜騎車。
左手把着車頭,右手握緊車座後,整雙手梏緊車身,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太晃眼。
“認真點。”
周隐低聲一句,喚回祝瑜的注意。
坐在車上緊巴巴的祝瑜,雙手撐着車把手筆直,像兩根木筷彎曲不了一點。
緊繃的全身,隻有眼睛上下掃視,前方瀝青路蒸騰着熱潮,耳邊的海鳥聲在海堤上嘔嘔直叫。
“不錯,雙腿用點力,呼吸保持。”
周隐沉穩地好像真的老師,不斷地重複着技巧,循序漸進地教他。
海風一吹,車頭就東倒西歪,祝瑜挫敗地發現自己的平衡不好,他不敢擡頭,不願看見任何人對他失望的眼神。
而且隻要車身左右晃動,身體就會不自覺地貼近在周隐,而他護着自己的模樣,尋求安全的身體很難做到放松。
循環往複,惡性循環。
越想越亂得祝瑜竟一手推開了周隐:
“要不然算了吧。”
他失落地像是開在沙漠裡一朵迎陽萎靡的花,因得不到露水滋潤于是垂下了花蕊頹靡。
少年喉結滾動着咽下未說出口的緊張,周隐拉下口罩,垂散的發梢刺眼,他煩躁地将它撩起…
這個角度祝瑜能清晰看見他頸側鼓動的血管,那些傷疤起伏沿着鎖骨沒入衣領,
他看着祝瑜,祝瑜看着他,烈陽下兩人一高一低相互對視竟同時沉默。
“加油!”
程歌拎着甘小淨坐在刨冰店門口,兩個活寶帶着墨鏡一人一半西瓜,翹着二郎腿坐在店門口的藤椅上悠哉。
祝瑜有些開始别扭起來,周隐莫名明白他的心思,心裡歎了一口氣,他不怕被他麻煩。
“诶…”
周隐長腿一跨,祝瑜轉身看見他釘坐在車後座上,兩腿伸向前面支着車,平靜地說道:
“有我在身後保護你,不會讓你摔倒。”
祝瑜搖了搖頭,鏡面反光遮住了他的心思——他不是怕疼,而是不喜歡失望。
周隐兩手拍壓在祝瑜肩頭給他信心。然後見祝瑜發愣不語,索性站起低下頭說道:
“你隻管身體放松就好,剩下聽我的。”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平緩的呼吸,低沉的聲音,所有的有關于他的一切像海浪沖撞進耳中鼓膜,祝瑜臉頰蹭的一下發紅起來。
“看遠處那個燈塔…”
祝瑜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再試試…肩膀沉下來,他的睫毛像蝶翼穩穩地停靠在花朵上。周隐彎着腰,嘴角挂笑:
“兩隻腳前腳掌撐地,然後雙腳滑行,保持腳感,兩腳蹬地盡量滑遠一點。”
祝瑜照做,兩隻腳像船槳闆一樣在地面上滑行。
看着祝瑜純然的背影,周隐在後輕笑出聲。
“然後呢?”
祝瑜離着周隐有一段距離,回頭問道。
“再這樣滑回來!”
祝瑜照做。
然後周隐說道:
“一隻腳踩在腳蹬上,雙手握緊車把,尋找平衡感,現在單腳滑。”
祝瑜照做。這個動作熟練後,周隐說:
“加快速度,保持!”
“現在開始,我在你身後。不要害怕,加快速度!”
“祝瑜,左腳踩上去!”
祝瑜的驚呼卡在喉間,但他依舊照做!周隐的腳步聲始終綴在車後,與浪濤聲保持着同頻。
最後周隐停了下來,雙手插腰像看着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一般地注視着着祝瑜緊張而遠去的背影。
海風拂面,吹起發絲,祝瑜踉踉跄跄地開了一段路。當海堤盡頭浮現鏽迹斑斑的導航浮标時,祝瑜終于松開刹把,鹹澀的風灌滿口腔,吹散了所有恐懼。
恍然如夢般發現自己雙腳離地踩在腳蹬,他會自行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