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席年站在人群中心,和氤氲着輕薄怒氣的眼神對上,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像他童年裡無數次瑟縮在家門外垃圾桶旁邊擡頭看見的,那顆最亮的星星。
周圍一切喧鬧,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江高飛眼底掠過一絲陰狠,忽然暴起掙開身周的幾個人,三步并作兩步攔截住快步往江席年走去的岑晚,
兩隻手一把拉起岑晚的手捧至胸前。厲聲高呼:
“岑晚你來啦!還得多謝你幫我把這不孝子叫出來!”語氣裡滿是熟稔,似乎和岑晚有多麼相熟。
岑晚幾乎是條件反射甩開他的手,雪白的腕間留下一道灰紅痕迹。
“我和你這種人渣才不認識。”
岑晚眉頭緊擰,一步不退地攔在江席年身前,
字句像上膛的子彈往外噴射,砸得空氣都嗡嗡作響:
“你所謂的‘對兒子好’?——是指五歲那年你逼死他媽媽、讓他六歲起就給你洗衣服做飯!是把他打得遍體鱗傷,小小年紀被趕出家門流落隻能睡在垃圾桶旁邊!是逼他十幾歲就打工養活自己、攢學費,還要被你這種渣滓吸血,搜刮他辛苦錢供你喝酒賭博!現在他好不容易争氣,老天開眼被聖羅德的老師惜才破格收錄,你這種畜生居然還想趴在他身上吸一輩子血?!”
岑晚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淬着冰冷的怒意,目光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江高飛那張令人生厭的臉上: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當父親?路邊搖尾乞憐的野狗都比你懂舔犢之情!我告訴你,世界上最惡心的就是你這種垃圾!”
“你最好現在就給我滾!”
他字字泣血,似乎恨透了面前這個趴在自己孩子身上吸血的蛆蟲。
那樣深重而刻骨的恨意,幾乎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顯然不應該是為了一個和他沒有多熟的同學。
似乎透過江高飛,還在為另一個人,罵同一類人。
人群嘩然,江高飛臉漲成豬肝色,脖頸上青筋暴起。
“放你娘的屁!”自己做的那些龌龊勾當被這樣衆目睽睽之下扒得一幹二淨,攤在大庭廣衆之上任人品評,瞬間就戳爆了江高飛那僅存不多的、早已扭曲變形的羞恥心。他目眦欲裂,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岑晚的嘴。
“說得好!”
一個蒼勁有力、帶着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磐石般穿透了現場的嘈雜與混亂,瞬間壓下了所有聲音。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着深灰色中山裝、滿頭銀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者,在幾位神情肅穆、身材健碩的保镖簇擁下緩步走來。
他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如鷹,正是聖羅德學院以治學嚴謹、德高望重著稱的李明德教授。
李明德走到岑晚和江席年身邊,先是贊許地看了岑晚一眼,眼神中帶着肯定。又有些心疼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門生。
随即,銳利的目光直直刺向氣急敗壞的江高飛。
“岑晚同學句句屬實!你江高飛的所作所為,哪裡配得上父親二字?”李明德的聲音不高,
卻字字千鈞,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壓榨虐待親生骨肉,禽獸不如!聖羅德學院是教書育人、追求真理的殿堂,不是藏污納垢、縱容你這等渣滓撒野的地方!”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帶着一種天然的、令人信服的權威:“江席年同學天賦卓絕,品性堅韌,是我聖羅德學院惜才破格錄取的寶貴學子。他的過去,是血淚鑄就的不屈,豈容你這等卑劣之徒再來玷污、吸血!”
李明德不再看江高飛那張因極度憤怒和羞恥扭曲變形的臉,仿佛多看一眼都髒了自己的眼。
他微微側頭,對身旁的保镖沉聲吩咐,:“把這個擾亂校園秩序、侮辱斯文的敗類,給我‘請’出去!聖羅德方圓百米之内,不許他再踏足一步!若敢再來騷擾江席年同學,直接報警,以騷擾和威脅罪論處!”
“是!”幾位保镖齊聲應道,動作迅捷而有力,如同鐵鉗般瞬間制住了還在叫罵掙紮的江高飛。
“放開我!你們憑什麼?我是他爹!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江高飛徒勞地嘶吼。
“就憑你是個泯滅人性的畜生!憑我李明德以聖羅德特聘教授的身份親自擔保江席年的品行!”李明德冷冷撂下最後一句話。
保镖們不再給江高飛任何撒潑的機會,像拖一袋散發着惡臭的垃圾一樣,毫不客氣地将醜态百出的他架離了人群中心,無能的咆哮和咒罵聲很快消失在遠處,隻剩下現場一片寂靜,以及衆人看向岑晚和江席年時,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目光——有敬佩,有同情,更多的是對李明德雷霆手段的敬畏。
江席年緊繃的身體在江高飛被拖走後,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李明德這才轉向江席年,威嚴的目光中透出難得的溫和與憐惜:“席年,學院就是你的家,有我們在,你隻要安心讀書,你的才華不該被這些垃圾埋沒。”
緊繃的空氣卻并未立刻松弛,人群依舊圍攏着,竊竊私語如同水面下的暗流,目光複雜地聚焦在三人身上。
李明德教授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眼神如同無形的号令,瞬間讓所有的議論和探究安靜下來。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卻依舊帶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都散了吧。”
“聖羅德是求學問道的淨土,不是看客雲集的市井之地。”
“各歸各位,回去上課。”
他的話語簡潔有力,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帶着一種久居上位的笃定。人群如夢初醒,面面相觑片刻,在李明德那平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注視下,紛紛開始移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