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渺姐,你沒事吧!”冉然跑着向她沖過來,巴掌大的肉臉擰成了包子。
江知渺擺了擺手,在她的攙扶下,緩緩走回房車。路過柏霆宇的房車時,停頓了一下,還是繼續向前走去。
柏霆宇靠坐在房車的沙發上,從助理的手裡接過冰水,仰頭灌下一整瓶。冰冷刺骨的涼水順着食道滑向胃裡,刺激腸胃猛烈收縮,連帶着五髒六腑再一次感受到方才那種瀕臨窒息的感受。
爆炸聲在耳畔響起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出了事故,爆炸的巨響令他的雙耳間歇性失去了聽覺。當刺鼻的黑煙熊熊燃起,将他們完全包裹起來,視線也被剝奪之後,柏霆宇才察覺出,這次的爆炸充滿危險。
他立刻向身後的群演大喊:“大家捂住口鼻!不要慌張!不要大口吸氣!”
伴随着他開口說話,大量煙塵與火藥顆粒鑽進他的鼻腔,黏在喉嚨上,讓呼吸變得困難起來。由于不确定方位,他隻好待在原地,緊緊地憋住一口氣,暗暗祈禱救援趕快到來。
好在張導有着極其豐富的拍攝經驗,在監控器裡看到濃煙滾滾,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緊接着聯絡片場附近的消防隊,并安排了工作人員先行前去救援。
那時候,柏霆宇的耳朵還處在暫時性失聰當中,隐約看到濃霧中有人摸索着靠近他們。他用力将身上的鋼制盔甲與旗杆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吸引救援人員前往他們被困的方向。
消防員擡着擔架,将他安穩地放到上面,似乎還和他問了什麼,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搖頭,消防員立刻明白了情況。
柏霆宇和其他群演陸陸續續被擡到遠處的空地上,看着那滾滾黑煙,他的心底這才感到後怕,好在經過醫療人員的檢查,群演們隻是吸入了少量煙塵,并沒有人受傷。
他用力地敲了敲耳朵,仍然聽不見任何聲音,頹然地低下頭去,克制平複着急促淩亂的呼吸。
一個髒兮兮的裙擺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柏霆宇順着裙擺向上望去,來人滿臉的黑色煙塵,隻能從那雙極具東方含蓄留白的眼睛中,辨認出她是江知渺。
柏霆宇看得到她嘴巴一張一合,卻絲毫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于是悠哉地後仰着,把手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挑起眼睛。
本以為她隻是客套關心一下,可他盯了她許久,她還在自顧自地說着話,好像還越說越快,唇角因為幹燥而泛白。柏霆宇這才開始認真地去觀察她,發現她臉上的黑煙比旁邊的群演還要重。
——她不是站在城牆上嗎,為什麼會沾染這麼多煙塵?
柏霆宇被困在寂靜的世界裡,愣愣地看着江知渺接下來的舉動,她不顧地上的灰塵,撲到他的面前,低頭瞧着他斑斓狼狽的戲服。擡眼時,她的眼中竟然滿含淚水。
他突然好想聽到聲音,從前他時常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被割掉舌頭,讓耳邊再也沒有奉承、沒有辱罵、沒有趾高氣昂、沒有頤指氣使。
但此刻,被江知渺用力地握住肩膀,焦急地查看他是否受傷,咫尺間那柔軟的唇瓣一張一合,柏霆宇好想聽聽她和自己說了什麼。
不知不覺間,他收斂起那副玩味的笑容,甚至久違地感受到一絲愧疚:我怎麼能用那種嬉皮笑臉的态度,回應她如此真誠的情緒?
柏霆宇莫名地産生一陣沖動,他想伸出手去,緊緊地把江知渺抱在懷裡,将她完全吞噬在自己的身體裡,讓她聽聽自己因為爆炸或是别的什麼而正在疾速跳動的心髒。
或許是她哭得太過傷心,原本已經為他做完簡單檢查的醫生再次來到他們身旁,江知渺站起身來,緊緊地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柏霆宇猜她應該是在詢問自己的情況,他原本已經準備擡手擁抱她,此時手臂也随着她的起身,緩緩地垂了下來。
得到醫生肯定的答複後,江知渺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緊繃許久的身體也逐漸放松。柏霆宇以為她還會再向自己說些什麼,比如他最關心的問題:她為什麼會走下城牆,為什麼要第一時間來看望他,為什麼要為一個才認識三天的人而流淚。
然而,江知渺僅僅是平靜地跟随醫生一同離開,唯有即将步入混亂的人群前,才終于扭過頭,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
那些淚水、關切、情難自已的痕迹,瞬間就從她的臉龐上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從頭至尾,柏霆宇隻獲得了這個不痛不癢的眼神。
他當即感受到一種恥辱,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攔住她,質問她:為什麼要在我的面前,假惺惺地演一套情深意切?
扮演親密關系,炒作暧昧氛圍,那是他柏霆宇的權力。她憑什麼直接沖上來,用高超的演技将他騙得團團轉,騙到他幾乎要相信了,又突然翻臉不認人?
劇組開機第一場就發生安全事故,不得不停拍三天,進行安全隐患排查。柏霆宇被她的眼淚攪得一夜沒能合眼。第二天一早,他終于忍不住跟助理要來江知渺的房間号,氣沖沖地敲開了她的房門。
“我有一個建議:Veil Mansion。”
國立電視台,頂層會議室裡,邵聿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讓所有參會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他,劉恪辰慢了半拍,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啊?”。
《鈎沉》每一季收官都會走出攝影棚,租用更大的場地,邀請衆多曆史學者與曆史類自媒體博主等共同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