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才拍了幾天啊,就要停工。”
“咱們這種牛馬,不就是人家制片說拍就拍,說停就得停嗎,誰把我們當人看?”
“噓,别說了,待會兒直接讓你卷鋪蓋走人了……”
劇組工作人員正在怨氣沖天地收拾着設備,看到江知渺經過,不少人紛紛停下手裡的工作,和她打招呼。
他們都是與江知渺合作過多次的,圈内很多大牌演員的口碑都說不上好,江知渺的名聲卻奇怪地褒貶不一。
有人說她對拍攝非常苛刻,總是要求返工重拍,假如哪裡有疏忽,她就會用審視的眼光盯着你,讓你背後冒出一層冷汗,灰溜溜地改正。
也有人說她對劇組工作人員非常友好,總是請大家喝水吃零食,教過不少有用的專業技巧,假如誰家裡有急事請假,她還會在你回來後主動慰問。
江知渺短暫地停下腳步,對那些和她打招呼的人點頭示意,沒做過多的停留。《流年似水》剛剛開機一周,一大早就突然宣布,因為飾演女主中學時期的沈筱悠罷演,需另選演員,全組無限期停拍。
以往,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江知渺的内心總是十分平靜。反正停拍的時候,她也可以安排其他工作。拍雜志、拍廣告、上表演課,一整天的行程比在劇組還要滿滿當當,就像今早便乘上飛機去拍綜藝的吳佑安一樣。
可今時不同往日,除了這個劇組,她無處可去。
回家嗎?想到那個毫無煙火氣的家,她更加煩躁了。趁着等待冉然整理收拾她的私服時,江知渺在片場漫無目的地閑逛。
原以為主演們都已經離開了,卻沒想到竟迎面遇上了楚妍姝。她遠遠地看見江知渺,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輕快地朝她走過來,輕盈地像一隻蝴蝶,腳下的水泥路變成了花叢,任她翩翩飛舞。
江知渺對她的印象不錯,原本以為這個女二号是難纏的人物,畢竟她是圈裡出了名的富二代,可相處一周下來,絲毫沒有發現她擺過什麼架子,反而成了劇組公認的團寵。
“知渺姐,你也還沒走呢?”
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像小孩子一樣,江知渺不知不覺間也挂上了微笑,“嗯,我家就在A市,不着急走。”
“啊——真羨慕你啊!”她親密地抱住江知渺的胳膊,像樹袋熊抱住樹幹一樣。
“你這麼年輕,羨慕我做什麼?”江知渺扭頭,不解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像兩顆水靈靈的櫻桃,聽到江知渺的話之後,責怪似的眯了大半,“知渺姐,我都要覺得你是在故意炫耀了。離開劇組就能回到自己的小家,多溫馨啊!”
她一邊走,一邊輕輕搖晃着江知渺的手臂,“随時都有人等着你回家,想想就很幸福。我要是有朝一日也能有自己的家,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就不當演員了,每天就在自己的家裡,永遠不出來。”
她還在暢想着:要把窗簾換成米黃色的,這樣陽光照進來後是金黃色;要把桌布換成碎花的,吃飯的時候就像是在野餐;要養三隻貓,每天抱一隻陪自己睡,另外兩隻互相作伴……
說着說着,她發現江知渺的眼神有些茫然,視線落在遠處空空如也的荒地上,似乎在走神,連腳步也慢了下來。
“知渺姐?知渺姐?”她試探着問道。
“啊?”江知渺一驚,緩緩轉頭看向她。
“抱歉啊知渺姐,我說得是不是太多了,你最近一定很辛苦,是我耽誤你休息了……”楚妍姝低下頭去,飽滿的頭顱不自在地縮着,像一朵打蔫的花苞。
江知渺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也帶動了她的,等她擡起頭,懷着歉意說道:“沒事,可能是昨天拍了夜戲,有點累。”
“知渺姐。”楚妍姝突然收回了笑意,一雙圓目無比真誠地眨了眨,“我相信你。”
“什麼?”江知渺沒反應過來。
“柏霆宇的死,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楚妍姝松開手,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抿了抿嘴唇,說道:“我也跟柏霆宇合作過,知道他很愛炒作,隻要是和他演過對手戲的女演員,沒有一個不會傳绯聞的。”
她眨眼的頻率忽然加快了,雙手握拳,肩膀繃得很直,忿忿地咬着下唇。江知渺這才想起來,一年前,自己曾經看到過楚妍姝和柏霆宇的戀情。
楚妍姝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江知渺也能理解:二十出頭的小花,事業上升期被炒作绯聞,事業受到嚴重影響,一定十分介懷。
江知渺知道自己應該安慰她幾句,上前握住她的手,或者學着她的樣子,久違地不吐不快,和她吐槽牛皮癬一樣的绯聞,罵幾句柏霆宇的壞話。
可她怎麼也張不開口,喉嚨像是被甜膩的糖水封住了,聲音被堵在胸腔裡。她在片刻的沉默裡,聽清了自己心底的話語。随着聲音逐漸清晰,她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自己想說的是:其實,他是個好人。
幾個月前,所謂的“不雅視頻”在網絡上爆發式傳播後,江知渺嚴詞拒絕了所有人的建議,堅持繼續拍攝《鳳皇止阿房》。
在其他人看來,她隻是縮短了睡眠和休息的時間去處理私事,然後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照常回來拍攝。那些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沒有讓她受到半分影響,她就像是一塊鐵闆,将所有刀槍抵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