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沉重到窒息的審訊室裡,三個互相凝視的人循着聲音看向門口,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闊步走了進來。
他禮貌得體地微微鞠躬,從公文包裡掏出律師證,攤開放在兩位警察面前,“您好,我是江知渺女士的律師,楊灝。”
說完,他大大方方地從角落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江知渺身邊,“我的客戶今日已經配合完你們的調查,如果沒有确鑿的證據能夠證明她是犯罪嫌疑人的話,我們就先行離開了。”
馬政陽從律師證上擡起頭,又帶上了一貫和善的笑容,“楊律師,調查尚未結束,江女士還沒有回答我們的問題。”
“據我了解……”楊灝抓起自己的律師證,放回公文包,正色道:“江女士不是犯罪嫌疑人,你們無權強行訊問。”
“有證人證實,她在案發後形迹可疑……”
“難道一個根本不在案發現場的人、随便的一句話,就是你們限制人身自由的依據嗎?”說完,楊灝向江知渺挑了挑眉,示意她一起站起身來。
在動身前,他向馬政陽最後留下一句話:“在你們掌握确鑿可靠的證據前,請不要再随意打擾我客戶的正常生活。”
馬政陽緊跟着他們站起來,伸手想要阻攔,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餘地,隻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二人離開審訊室,把手中的筆記本摔在桌子上,“唉……”
他們剛剛離開,一個身着警服的女警就推開了審訊室厚重的鐵門。見馬政陽和周屹澤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悄然走到他們身後,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嘿!這就灰心了?”
周屹澤還沉浸在剛才的訊問中,細細回想着江知渺面對質問的神情,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噌地站了起來,還帶倒了座下的椅子,木質椅子與地面發出巨大碰撞聲,在寂靜的審訊室裡回響。
“什麼灰心啊,你師父我是煩心!好不容易要問出真話了,得,一下午白幹!這案子什麼時候才能辦結啊……”
馬政陽痛心疾首地拍着她的肩膀,“小許啊,師父要專攻這個案子了,其他未結案隻能靠你和小周了。”
“馬哥!”許昭清秀的眉毛立刻擰緊了,雙手叉腰,“你沒辦完的案子卷宗連起來都能繞地球兩圈了!”
“啧,怎麼跟師父說話呢?師父這是專心研究重案要案,給你們一個獨立辦案鍛煉的機會。”
“這個案子也沒見你花多少心思啊……”許昭跟周屹澤小聲嘀咕道。
“嘿,小兔崽子,别以為我不敢打你……”馬政陽氣沖沖地挽起袖子,周屹澤急忙去拉架。
許昭作勢還要迎上前去,嬉笑着說道:“打就打,把我打跑了,你自己去查柏霆宇的家庭關系!”
聽到這個名字,馬政陽瞬間頓住了,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你查到了?”
許昭刻意地重重點了點頭,把抱在懷裡許久的文件夾甩給他,“笑話,有什麼是我許大小姐查不到的?”
馬政陽翻開文件夾,裡面一張單薄的紙飄然掉落,周屹澤急忙去撿,牢牢地握在手裡,三個人同時湊了上去。
這是柏霆宇的個人信息表,與他在網絡上各種傳得沸沸揚揚的绯聞不同,在這張紙上,他的生平簡單到令人難以置信,A4紙面空白的區域遠遠大于有字迹的部分。
柏霆宇,男,24歲,青年男演員,籍貫N省,父母是N省石禾村的農民,獨生子,中專學曆,曾輾轉在多個省市的工地、餐廳、酒吧打工。這些都是警方在案發第二天就掌握的信息,與他對外宣稱的身世和家庭背景截然不同。
在娛樂圈内,他的父母在意大利做編劇和制片人,而他從小在意大利長大,畢業于意大利國立藝術學院,二十一歲回到中國,精通中、英、法、意四國語言,自帶浪漫多情的氣質。
最開始,許昭還為這個震驚崩潰了好幾個小時,所有年輕女孩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居然都是假的,讓她備受打擊。
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對這些信息毫無波瀾,真正讓周屹澤發出驚呼的,是家庭成員一欄,在父親、母親之下新增的第三行。
“他結婚了?!”
四隻眼睛齊刷刷地看向許昭,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後,又齊刷刷地瞪大了雙眼。
“我剛從他老家石禾村回來,跟那邊的老人聊了一下,他們說他十七歲就跟同村的一個女孩結婚了,沒到法定結婚年齡,所以隻是辦了酒,也沒領證。倆人一起去外面打工,大概是三年前吧,他老婆一個人回到石禾村,别人問她柏霆宇在哪兒,她也隻說是在大城市裡打工。”
“你見到他老婆了嗎?”周屹澤問她。
許昭搖了搖頭,歎息道:“村裡的人說,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過她了,也沒人有她的電話号碼。”
“姓名呢?系統裡查過了嗎?”馬政陽指了指信息表上“配偶”之後的空白。
“村裡都管她叫程二囡,系統裡沒查到。她父母親戚走的走死的死,兄弟姐妹也都早早嫁人或外出打工了,聯系不上。而且我估計她是黑戶,根本就沒錄入過系統。”
“這下可難辦了啊……”馬政陽習慣性地摸了摸兜,想要掏支煙來抽,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早上出門前媳婦剛把他的煙都沒收了,訓斥說他去年剛做的心髒搭橋手術,再抽下去非得死外頭。
許昭沉重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胳膊架在桌面,雙手托腮,發出一聲長長的哀歎,“唉,你們說他都結婚了,還跟那麼多女演員女網紅光明正大地談戀愛,居然還有這種人,他老婆也太慘了吧……”
馬政陽焦躁地拈着信息表的一角,盯着表格右上角柏霆宇的照片出神。過了許久,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查,一定要把她的身份查出來。”
“……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