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目光溫切,她唇角蕩漾,似是冬日裡一束暖陽照耀遼闊大地,一處處冰雪化為一灘留有溫度的水澤,沈雲攜擡眸之間,母女二人四目相對的一刹那,有什麼東西擊中她柔軟的内心,她的世界靜下來許多。
沈雲攜透過她的雙眼,望到了遙遠的從前,楊氏年輕時,性子素來溫良純善,不喜與人争執,年輕時愛和姐妹獨處相伴,女工手作下廚樣樣精通,那會兒烏啼鎮上的女孩們都紛紛虛心向她讨教,她也一視同仁,對待每個人都很認真。
大家常一同結伴上山采草藥摘野果,姐妹之間互幫互助,唱着山野歌謠,到處一片歡聲笑語,好不樂哉。
後來,楊氏在途中撞見一名受傷暈厥的男子,女孩們勸告她切勿多管閑事,那人衣着非凡,一看就是江都的人。
他傷得那樣重,楊氏還是心軟了,對于她的選擇,其她姐妹也無權幹涉,便任由她去了。
隻是,烏啼鎮是一個邊陲小鎮,堪比世外桃源。
村裡的人們都很抵制外人進入,在她的再三請求下,村裡的人都同意了,條件是他一醒就得走人。
這人就是沈岐。
沈岐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楊氏,對她一見傾心,可這會兒的他已有李氏妻。
他向來霸道蠻狠,喜愛之物若非不得已必定要得到,沈岐手段了得,哄騙小姑娘的說辭一套又一套,而年僅十六的楊氏對情愛懵懵懂懂,三言兩語就被誘哄得團團轉。
也有其她女子告誡她需得謹慎,識人要清。
但楊氏沉溺愛河中,全然蒙蔽雙目,看不清真相。
她就這般傻傻的,與沈岐私奔了。
一入後宅深似海。
楊氏以為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變成了多個侍妾服侍他一人,還有一位嚣張跋扈大夫人壓一頭。
開朗愛笑的小姑娘也漸漸抑郁沉默,因思念故土,日日以淚洗面,身子也不知怎的愈來愈差,沈岐也對她食之無味,褪去了新鮮感,偶爾想起時也會去她房裡走一趟。
其它時候,他都不曾過問,大夫人使了什麼手段,做了什麼事,他也全然不知,也不曾過問。
畫面止步于此,眼前一切場景全收回,轉換回楊氏的笑顔,仿佛與年輕時的她重合。
沈雲攜才明白,楊氏并非生性軟弱愛哭。
想必,她也後悔了。
後悔當初自己的一意孤行、為愛奔赴。卻淪落個如此凄慘下場。
而她現在有了兩個可愛女兒,楊氏也有了活下去的由頭。
此時提起過往兒時,想來楊氏也是百感交集,憶起曾經、逝去的她。
對啊。
如今的她也不差。
不論何時,她都不差。
思想漏洞未能及時發現,也非她之過失,隻是被影響覆蓋,沈雲攜不該将一切責任全部攬在自身,更不應從自身找問題。
她豁然開朗。
楊氏又招了招手,從紅果懷裡接過小七,小七已經醒來,她生得粉嘟嘟的,吐吐舌頭,笑得很開心,眼睛澄澈。
沈雲攜看着她那稚嫩雙眼,逐漸找回心中的一股清泉。
她想做好。
不光是做好沈雲攜,也想做好自己。
也想守護原主視如珍寶的親人。
沈雲攜這一生,不停有人在抛棄她,先是母親後是父親,再是雙眼,最後是生命。
既能得此機會,無論是否隻是系統下達的任務,她都想認真完成。
夜已深,一片漆黑籠罩大地,月涼如水。
外面的風雪停了,可還是冷到令人發顫。
沈雲攜休憩不久,便察覺門外有動靜,一陣陣細碎腳步雖聲小,還是被她敏銳的耳朵捕獲到。
失去雙目時的她雖看不見,雙耳卻練就一番好聽力。
特别是在黑暗中,更加敏感。
在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後,沈雲攜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倒在一側。
下一刻,有人對準某一洞口吹進來一縷煙霧,過半晌才敢開門踏入。
暗色中,三個高大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中間那位便是大夫人的兒子沈之航。
他雙臂環胸,笑得得逞,一旁的幾個混徒仍心有餘悸。
“沈郎君,這不太好吧?她已嫁入國公府,現是國公府的人,我們這樣...”
一個混徒開了口,問道。
怎麼說,沈雲攜身份不一了,她要是還沒出閨閣,那她還是沈府的人,自然不必懼怕。
可現在...
“這有什麼?若出什麼事本公子擔着。”
沈之航完全不顧忌這一層,揮手潇灑一言。
誰叫沈雲攜今日口無遮攔,不僅沖撞父親母親,還一并搭上了二姐,他看得實在不得勁。
這口惡氣他是一定要出的!
她被關在沈府,那肯定是由沈府做裁決。
他身為嫡子,更是未來的一家之主,教訓一個妾室所出的丫頭不過分。
沈之航一言兩語打消顧慮,又多給了他們一錠銀子。
幾個混徒喜出望外,當即掏出準備好的麻袋,一把将她套住,輕松扛在肩上。
“今夜,你們兩個可要好好伺候舒服我們沈五小姐。”
沈之航笑得賊兮兮,言語污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