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奇心，也沒有一定要挖掘别人痛處的癖好。連青山在顔家的時候算救了他一次，算上雲虎山那次，他已經算是欠了對方很大的人情了。
但是，就算這樣，他也無法打消自己心中的懷疑。
連青山的話沒有停止，隻是笑道：“懷疑也是應該的，畢竟能背叛自己種族的一般隻有窮兇極惡的人才會做出來吧，心懷善意的總之不會到能坦然對抗自己的種族的地步。”
他搖頭，并沒有覺得連青山猜到自己的想法很奇怪，而且确實有種被戳破的淡淡的尴尬。
“其實我并非想要去質問你什麼，哪怕你确實是一心想要打退妖族，雖然我不會這樣做，但我想那也是有原因的，無論原因是好是壞，一般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無非是對自己的族人失望，抑或是在其中受了傷害，都是一樣的。”
“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還好，如果你是真心實意的，那就總是有各種原因的。”宋春辰倒不是什麼都能理解的聖人，隻是覺得一個人想要做任何事情，隻要他想，就不會攔得住的，勸不了，打不服。
至于他們的選擇是否正确，宋春辰不評價。
他坦然說出，其實隻是想問問連青山是否是真的真心實意的去幫助玄門，如果不是，而是妖族派來。那就打一架之後分道揚镳也好。
他自己雖然也不是多真心實意去幫助玄門，但不會對妖族的奸細坐視不理，他總還是人族，屁股決定腦袋，消極被迫的也要打。
宋春辰攤手直說：“隻是如果你是想要利用我，然後直接進玄門的大本營的話，我們就要打一架了。”
“那還好，我們沒有對上的機會。”連青山止住了宋春辰的動作，“你不必擔心我是妖族的奸細，因為你記得的，我當時說我隻能算是‘妖族’了，然而不是真的妖族。所以并沒有什麼絕對的理由會想要和妖族站在一方。”
宋春辰仰天想，當時連青山确實是這麼說的，不過他以為對方隻是不好意思直接說什麼“我就是妖族，對，沒錯就是那個和人族戰了幾百年，最後被人族打得差點滅族的那個妖族。”
這樣說是很尴尬的。
以至于他完全沒有思索對方還有什麼深意。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确實可以理解了。因為并不是一個種族的嘛。”宋春辰點頭。
“雖然看起來和妖族沒有區别，有本體，有人形，但确實并不是妖族。就像你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樣，但不僅是因為我的本體是樹木花草這樣的死物，而且因為沒有哪個妖族會和我一樣，無父無母，無根無源。所以也沒有在妖族生活，自然也就算不上什麼妖族，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和你不同陣營。”連青山歪了歪頭。
确實，妖族幾乎都是一些動物，哪怕是微小的魚蟲，也都是會動的東西，也都是代代繁衍下來的，自然的樹木花朵，确實不能夠稱得上妖族。
但也并不完全，宋春辰隐約記得很久之前天神曾經告訴過他，這樣的并非沒有先例，而稱為“精”，現在民間稱呼妖族的時候，很少對“妖”、“怪”、“精”做什麼區分，往往罵妖族的時候，“妖精”“妖怪”什麼的詞都能來上一通。
但是在現在的這些族群形成以前，這些都是有區分的。不過因為精怪早已消失，所以即使不做區分，也沒有什麼了。
“那就算天生地養了？”宋春辰形容。
精怪沒有父母，确實可以算得上天生地養。
“可以這麼理解，因為我确實睜開眼的時候就沒見過我的父母，那麼我就實在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了。不過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這種事情，在确實有其神靈的時候就不好說了。”連青山表示：“因為天地并不是無情的東西，怎麼不來幫我一把呢”。
天生地養，總是用來形容那些孤兒，因為無人在意，隻好讓天地作自己的父母了，現在也希望偉大的天神，長久庇佑人類的地神能夠賜給自己一點福氣罷了。
宋春辰說出來的時候隻是诙諧一笑，但是對方如此認真，于是宋春辰隻好思考這個詞彙，天神的人形是一個稱得上威武相貌好的男子，地神是一個他第一次見面就是個老頭，至今仍然是個老頭的究極老頭形态。
嗯，這樣的搭配。
宋春辰晃了晃腦子，太可怕了，以後還是不要用這個詞來形容人了，反正天神也消失了。
希望他有意識的話不要怪罪自己，也不要怪罪人間把天地組合成一起。
畢竟在他沒見過土地之前，好像也有聽說土地曾以女相示人的時候，後來男女耕織，就常以這種慈祥老頭的形象示人了。
“那确實不用擔心什麼背叛的問題了，那你不在妖族生活，你小的時候在哪裡生活呢？。”宋春辰轉回正路問道。
幼年的時候，如果是一個人居住，恐怕總是很艱難。
在這一點上，妖族和人族都是一樣的，無論人妖，幼年的時候總是柔弱，需要父母的給養才能勉強長大，他小的時候還算皮實，所以父母沒有操很大的心，但他知道有些孩子總是多病，父母就需要格外看顧一些。
如果沒有父母的照顧，連青山小的時候恐怕總是會有些不太好的經曆。
“小的時候……”連青山默默想，他并沒有什麼柔弱的小的時候的經曆，因為生來就很強大了，隻是無人看管的時候，倒做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當然也受過很多莫名的惡意和嘲諷了，不過并不怎麼樣，因為沒人打得過他。
但連青山想，應該算是不太好的時候了，于是道：“沒有固定住在哪裡，到處跑，因為沒人管，總是有很多人說一些不太好的話……不過還好，隻是罵，也不會打。”
宋春辰呼吸一滞，可以想見，哪怕沒有打，可能也隻是不想招惹是非，肢體上的驅趕也絕對不會少，但是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陌生人的尖銳的辱罵和這樣随處可見的惡意絕對不會像連青山話裡說的那樣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