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出城?”
祭典結束後,維吉斯讓我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後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滿懷期待地入睡而後醒來,就聽到維吉斯說要帶我出城。
我詫異地看着背好了小包裹的維吉斯,又走到屋外,并沒有看到同樣背着包袱聚在一起的人群,十分不解。
“不是,怎麼就出城了,這裡不能住了?我們是要去找新住處嗎?大家知道嗎?不是說禁止出城嗎?我們出去了還回得來嗎?”
維吉斯沒有回答我的這些碎碎念,問我怕不怕。
開玩笑,我是王儲,怎麼可能會怕。
現在人們居住的城區分内城和外城兩個部分。
内城也稱為住宅區,為人民提供日常休息的場所。住宅區内,各個房屋間的空隙稱為街道,平日裡街上各處散着人群,熱鬧非常。由于條件有限,人們沒有什麼特别有趣的東西來消磨一天的時光,就自發組織了許多活動,什麼制糧賽啊,什麼吟詩會等等。我們居住的房屋,或許并不能稱之為房屋,算得上是巨石和鋼鐵混雜堆放的避難所。人們動手将其改造後,成了四面封閉的小型住所。
外城比内城大了一圈,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城郊地帶。每年祭典都在城郊舉行。人們在角角落落選取部分空地用于種植糧食和衣物縫制所需的植株。随風飄蕩的葉子填補了城郊大片的空白。在城郊最外圍,圈着一圈由石塊和鋼筋搭建成的高牆,高牆背面,隔着最真實的聖西亞大陸。
如今的聖西亞統一指大陸、城邦和大陸子民。
各大王朝在百餘年前就已不複存在。方便稱呼,就用聖西亞來指代一切。
城門口。
淩亂巨石堆疊而成的大門被維吉斯推開了一道縫隙,我眯着眼透過那道縫隙往外看去,粗略一眼,陰沉沉的,和城内好像毫無區别。
維吉斯又問了我一次。
“我真的不怕!真的!”我向前走了幾步,抓住維吉斯的手,十分豪邁的将胸膛拍的邦邦作響。
我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還是不解:“為什麼其他人不能出城?”
“他們不能出城,整個王朝隻有我們能出去了。走的可能會有點久,上來我抱你去,包裡有吃食,餓了你就吃。”說着,維吉斯抱着我的動作緊了幾分,“要是害怕的話要同我說,我們就回去。”
危險。
這是我對城外世界的第一個印象。
維吉斯将門打開一條縫,示意我先看一眼。
我豪爽地擺擺手,讓維吉斯把城門盡數打開。
随着城門一開一合,我和維吉斯才算是踏入了城外世界,我看清了外面的樣子。
城牆外頭就是一大塊空地。枯敗的雜草這長一叢,那堆一簇,稀稀疏疏的。與城内相同的是,空地上方堆放着無數巨石鋼鐵,倒的倒,塌的塌。破敗荒涼。空氣中隐隐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位于正前方,大約千百來步路的樣子,在我擡眼的刹那,一大片黑漆漆的東西闖進了我的視野。。
那是森林。它綠得發黑,陰氣沉沉。
森林背後,站着□□穩重的大山。
它們靜靜立在那,卻又在下一瞬嘶吼着呼嘯着壓了過來。
僅僅隻是因為森林寂靜無聲。
僅僅隻是因為不經意間掠過樹梢的簌簌風聲。
就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維吉斯抱着我穿梭在這些石塊縫隙之間往前行走。目光可及的路面随着維吉斯的前進而晃蕩搖動。
若說聖西亞城是一個不錯的庇護所,那這城外世界則是一個全然陌生、毫無生機的墳冢。
沒有一絲溫度,它張着血盆大口,将鋒利的牙齒掩于暗處,它以山川為靠背,以森林為誘餌,等待毫不知情的獵物。
有來無回。
越接近森林,四周空地可見的怪石越少。怪石周圍立着不少的小土包。除了這些,還有随處可見的森白的、成彎曲中空或成塊狀的不明物體,這些便是屍骸。若仔細聽,在維吉斯行走的過程中還能聽見些許屍骨碎裂的聲音。
進入森林之後,才發現從遠處看上去隻有不到腳踝的草叢竟直直沒過膝蓋,走動間,腿上同枝葉摩擦後泛起的不單單隻有消退不去的癢,還激起藏在人内心深處的顫栗,那是本能的恐懼。
越往森林裡走,植株越高大壯碩。
繁密的枝葉掩住了上空的沉沉陰雲,襯得面前維吉斯的面容愈發模糊不清了。
“看來小精靈的膽子确實不小。”行至森林前,見我毫不畏懼,維吉斯複又前行。
“在屋内我就說了我不怕的。不對!這麼黑你怎麼知道我不怕?”
“我一直都看得見你的,小精靈。”
“維吉斯,除了我們之外的其他活物呢?還有存在的嗎?”越往深處行,四周越是安靜,可這不正常,“本不該隻有風聲,本該有其他聲音的。”我這般想着,也這般順口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我就愣住了,我為什麼會這麼想?
可确實該有其他聲音。
該有什麼聲音呢?
該有一些婉轉清脆的、響徹雲霄的啼鳴。
可是……
不等我細想,維吉斯開口:“是存在的。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存在了,它們依然存在着。這些森林山谷是它們的聖西亞。”
“那他們會突然沖上來咬我們嗎?”
“不會,它們不會傷害你的,而且,有我在呢。”
“維吉斯,我想自己走接下來的路。”又前行一段距離後,我戳了戳維吉斯的肩膀讓他将我放下。雙腳還未觸及地面,低矮灌木的葉子撫過我的腳踝,有點癢又有點涼,那細微的涼意順着肌膚往上延至全身,我不由握緊維吉斯的手。
“還好嗎?”維吉斯低聲問着。
“走吧。”我稍稍平複了急促的呼吸,晃了晃維吉斯的手說。
維吉斯牽着我往前走,越往深處走坡度越高,再加上光線不足,這段路程走的有些狼狽。
走走停停許久,方到達山頂。
少了樹木的遮掩,光線肉眼可見的亮堂了許多。
“這是……”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愣。
“這是聖西亞,不是單單的聖西亞王朝,是整個聖西亞大陸。”維吉斯立于我身側,緩緩開口。
一座座山峰相連,将我視線内所能見的地方圍城了半圈,往低一些密密麻麻數不盡的枝桠向上竄着;再往下,完整又破碎的怪石雜亂無章地點在空地各處,又如羅網密布。聖西亞王朝則裹着一圈堅實的盔甲被包在這方天地的最中間,孤立無援,猶如困獸。
好渺小的存在,好不堪一擊的存在。
“維吉斯,那是什麼,怎麼還會發出聲音?”我指着沒被山峰圍住的方向問道。
“那是海。”
“那是海?!”聽到這個回答,我一驚,“可是,”
“很早之前,它是藍色的,因為一些原因慢慢就成這樣了。”
“往後看,它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廣闊。”
我轉過身去,在這座山的背後,就藏着海。
放眼望去,漆黑的海面上漂浮着贓物,甚至大片大片的油污漂浮着,隻有在翻騰的浪花見依稀能看見其他的色彩。這是一抹望不到盡頭的黑。它比山川廣闊,比河流兇險,又無時不在咆哮着。渾濁油膩的海浪翻湧着,一呼一吸間,攪弄出坑坑窪窪的浪花和泡沫。不等泡沫消散,就被蜂擁而至的密密麻麻的屍體遮了個幹淨。
這是一片屍海,是吃人的海,而整個聖西亞大陸,就在這海的中間。
數千年前,它生出的浪花綻放在驕陽之下,透亮晶瑩。
人們将其稱為鹿遺海。
“葡萄漲綠,半空煙雨。”
多林記上記載的似琉璃般的瑰麗珍寶變成了曾經。
“好像傳說。”我四處看着這腐爛許久的大陸,始終無法将目光聚焦在某一處。
之前在城内看着山頭的時候我就很好奇,山的背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