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去翻書,發現除了第一批也就是佩列德所在的初代大陸,那是第一次出現多林的時候,就在這裡,就在現在的聖西亞王朝。自那之後,多林就沒出現過了,除了接下來幾大神選者降世,在枝欽那版,對那幾位神選者的描寫不像對神,反而更像是,對同類。他們真的是神選者嗎?
不對,第一批信徒對多林沒有絲毫懷疑,就全然相信了。這很奇怪,也說不通。試想一下,已經有了自我意識、思維的靈智者,他們怎麼會沒有絲毫的警惕心,還能毫無保留的相信真的有天神存在。可是這些黎首出現在聖西亞也沒多久,就有了自我意識,這也說不通。
哪哪都說不通。
如維吉斯所料,我見到多林了。
七年了,我再次見到了那雙眼睛。
和那雙眼睛的主人。
牠是多林。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牠……
或者說是,
她。
多林懸浮半空。她身處黑暗,盡管四周透着光亮,她的面容依舊模糊不清。
她呢喃着什麼:“Ji…L..,Ji…L…,不要……”
而後是無休止的悶哼聲。
“Ji…L…”
“Ji…L?”
“紀林?”
“我?”
紀林…多林…
多林…紀林…
我和,多林?
多林身後出現了座座高大晃動的山,忽遠忽近,最後緩緩離去,隻剩下那隻純白的眼睛。
山?聖西亞大陸多的是山。
是要我上山嗎?
我站在黑暗裡,看着多林緩緩消失。她好像沒認出我,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好奇怪的神。
“小精靈,你怎麼了,最近怎麼魂不守舍的?”江如擔憂地看着我。似是想到什麼,她小聲開口詢問,“你…見到多林了?”
我啃着手中的餅,滿腦子都是多林。
怎麼留給我的全是世紀難題。我洩憤似的再次狠狠咬了口餅。
“我沒事,就是被一些問題纏住了,暫時想不明白。”
不想了不想了,想了也是徒增煩惱。
我火速吃完手中的食物,苦着臉找江如求安慰。
思來想去,我決定了要主動出擊。
“維吉斯,我明天要出城一會兒。”我看着一臉凝重的維吉斯說着。
“你要出城?”維吉斯眉頭擰的更深了。
“昂,放心,路線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會迷路的。你咋了,怎麼突然這麼沉重了?”耐不住好奇,我還是皮癢地湊到他面前觀察着。
太稀奇了,一直都淡淡道維吉斯竟然露出這幅模樣,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沒事,這幾天我有點事,要消失幾天。你出城要注意安全,記得備根拐杖和火把。帶上這個,江如也是。”
維吉斯伸手,手心上躺着一對用藤蔓枝葉纏成的手镯,質地不似平日裡的枝葉一般柔軟,相反手镯質地溫潤堅硬,帶着輕微的涼意。
天爺,維吉斯從哪鼓搗來的好東西!
藏這麼好!
“一對镯子,保佑你和你的江如平平安安。”
“對了。把那朵小花帶上。”維吉斯補充道。
“放心,我從不讓小花離身的。”我信誓旦旦地說。
隔日,我維吉斯還有枝欽打了聲招呼,帶着江如鬥志昂揚地出城。許久,有些狼狽地爬到山頂。
我回想着當時看到的山的形狀,再對着這些山一座一座比對着,沒有一座山的形狀與見道的那幾座吻合。
難道這不是多林的提示嗎?
“江如,你那邊有什麼收獲嗎?”我看着遊蕩回來的江如,有些期待地問她。
“沒有找到又圓又方又尖的山。”江如搖頭,想到什麼,她笑了一下,語氣卻有些奇怪,“好獨特的山。”
我癱坐在地上,聽着隔壁似是想劈開岩石的浪潮聲,企圖理清這糾纏不清的思緒。
良久。
“江如,我……”
我該說什麼,我又該怎麼說。
說其實我可能和多林有關系,如果我真和她有關系,那我也是摧毀聖西亞的兇手,我就成了脫不開關系的罪人。
我該怎麼去見那些以笑容待我的純善之人?
我是來贖罪的嗎?
有可能。
所以,枝欽該怪罪的人,該怨恨的人裡,也有我的一份。
很突然地,腦子一陣劇痛,我抽搐着倒在草堆裡。
手腕上的镯子閃着細微的光。
很好,給我疼清醒了。
怎麼不給我疼明白呢。
我蜷縮着,側臉貼着冰涼濕潤的地面,在我朦胧的視線裡,江如一動不動的呆立着,心下一慌,扯着嗓子艱難開口:“江如!江如!”
江如沒反應。
我急了,朝她吼道:“江如!”
江如似是被我這一嗓子吼回了神,她轉頭面向我,在我視線裡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我瞬間慌得找不着北,用着僅剩的一點力氣努力朝她爬去,手往前一伸,觸到冰冷的石塊。
我愣愣擡頭,看着江如蹲下,她指尖抵在我挂在胸前的小花花瓣上,又好像對我笑了一下,模模糊糊地,看着不真切。
我好像看見了一點江如的臉了。
好熟悉,好熟悉。
我握着那朵小花,捂着疼到爆炸的腦袋,想不起來熟悉感源于誰,眼睜睜看着江如散在了空中。
江如回到了那朵花裡。
我握着我的寶貝小花,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還好,江如還在。
還好,還好。
一點都不好!
出大事了!
我仰躺在濕冷的草地上,對着上方層積的陰雲出神,直到恢複力氣抻着膝蓋起身。
我立于山之巅,俯視着這方大陸。
很空曠的地方,我卻覺得難以呼吸。
當我擡頭,我找到了這妨礙我呼吸的來源。
是一座大山。
壓在心口的一座大山。
是我非常熟悉但又不熟悉的山。
是聖西亞嗎?
不。
是世人期盼多年無法得着的回響嗎?
不。
是紀林。
壓得我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