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兒覺得身體很冷,四肢也十分僵硬,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不過還是咬牙,努力睜開眼眸。
視野一片模糊,不過能辨出這是在戶外,她怎麼在這裡?
腦海裡突然浮現一絲畫面,她記得自己出門買東西,接着就被人蒙住嘴巴,後面什麼都記不得了。
眼前終于變得清晰,她這才發覺自己正躺在樹邊,左右依稀有人走動。
“醒了?”
一聲話語傳來,楊婉兒看向來着,三四十歲的胡子大漢,身上穿着一件破舊毛氅,她心裡咯噔一聲,忍不住縮緊了身體,小心嗫嚅道:“你……你們要幹什麼?”
大漢聽後哈哈大笑,靠近她道:“很顯然,綁架勒索喽!”
他嗓音渾厚,但由于字正腔圓,吐字清晰,愣是把非法生意說成了正經買賣。
楊婉兒身子蓦地一僵,臉上浮現驚恐之色。
大漢似乎還嫌不夠,接着道:“小姑娘,你家是賣香粉的,我們綁你呢,就是為了錢,隻要你家人拿錢贖人,我們立馬放你離開,雖說咱做的是不法生意,可也講究誠信……”
虬髯大漢啰裡巴嗦一頓輸出,見她圓眼裡蓄滿淚珠,将滴欲滴,楚楚可憐,才将将止住了嘴,并假裝看不見她小心翼翼的動作。
楊婉兒很害怕,她面上的驚慌不是裝的,可是手上卻一直沒閑着,或許是這幫人過于自信,綁她雙手的繩子很松,她沒費幾下力就将它解開,可是解開後,該怎麼逃走呢?
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馬蹄聲,以及紛亂的腳步聲,有人,而且很多人。
就是現在——
楊婉兒突然起身,在幾個匪徒震驚的目光下,抖開繩子,拔腿就跑。
“救命、救命~”
她邊跑邊大聲喊叫,顧不得掉落的繡鞋,顧不得荊棘劃破皮膚的刺痛,亦顧不得扯掉面上的紗巾,她咬着牙使出畢生最大力氣,向前方沖刺。
不能被抓住,不能被抓住,絕對不可以被抓住,這是年僅十六歲的楊婉兒,僅有的念頭。
楊婉兒在前方拼命奔跑,跟在後面的幾個大漢也沒閑着,他們怕東宮衛耳背,聽不見楊姑娘蚊吟的叫喊,因此也大聲呼号着:“别跑”“站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筆直的黃土道路上,前後百十名東宮内緊緊護衛着一輛紅木馬車,車内之人正是魏洛,此刻他正微微閉目,靠坐在位子上沉思。
突然,外面傳來女子叫喊,依稀還能聽到幾個男人聲音。
他睜開略顯疲憊的眼眸,挑開車簾循聲望去,見一名衣衫淩亂的女子,步履慌亂往這邊奔跑。
待她快要接近衛隊時,東宮衛迅速橫起長矛,阻止她的靠近。
女子一慌,腿腳軟了下來,立馬狠狠跌在地上,她抓住近在咫尺的長矛,瑟瑟抖道:“救命、救命、救救我,有人抓我。”
話音剛落,幾個大漢就追了上來,帶頭之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大叫道:“這女人是逃婢,還望諸位官爺行行好,将人交還,我們也好回去交差。”
“你胡說——”
楊婉兒大聲斥罵,“我不是逃婢,我是正經良家女子,家中是做香粉生意的,他們——”
由于害怕,楊婉兒聲音哽咽,“他們是綁匪,綁了我索要錢财,求求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他們鬼話。”
女子大口喘着氣,額上豆大的汗珠直直向下落,發髻早已散亂不堪,衣裙也破損了不少。
她此刻跪于地上,肩膀微微抖動,雖覆了面紗,但那雙閃着淚珠的明媚眼眸,無時不刻不再訴說着她的委屈。
這份弱柳扶風的可憐姿态,雖相隔幾十步遠,沈瑤都能切身感受到。
“魏洛,你該下車,掀開她的面紗了吧!”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侍衛長猶豫不決,于是來到車窗前,問道:“殿下,該怎麼辦?”
魏洛眉頭悄然蹙起。
美人遭遇綁架,于情于理都該施以援手,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番情景有種說不清的異樣感——似乎太巧了!
思索了片刻,魏洛還是做出了決定,“孤下去看看。”
侍衛扶着他下了馬車,徑直來到楊婉兒身邊,不過由于他背對着沈瑤,沈瑤看不到魏洛表情,隻看到楊婉兒輕輕将面紗扯了下來。
片刻後,幾名大漢腳底生風般湧入林子,而楊婉兒披上了一件黑鬥篷,騎在高頭大馬上,随着東宮衛前行。
待車馬消失後,幾人才露面走上大道,沈瑤看着魏洛遠去的方向,喃喃道:“應該……成功了吧!”
她以為魏洛至少會解下披風,送給楊婉兒,再或者與她共乘馬車,可是這些都沒有。
不過魏洛肯定看上了楊婉兒,那他這麼做隻能是顧及她聲譽,對了,絕對是聲譽。
魏洛不僅是個好帝王,更是個好男人!
史書記載,昭宣帝對楊婉兒一見鐘情,與其同寝共食,又大封她娘家人爵位。
時人感歎“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盛況,在大唐之後的大景進一步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