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是京師基層治安管理機構,屬兵部管轄,共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大城區,兵馬指揮乃正六品武官,總管本城治安、消防、市容等事務。
有武官統領,便有相對應的文官監督,這就是正七品巡城禦史,人員屬都察院,由十三道監察禦史中“五城禦史”輪流擔任,每城各設1人,共5人。
大栅欄、棋盤街,皆屬中城兵馬司管轄,昨晚在大栅欄,老虎招搖過市,乃治安疏忽,中城兵馬指揮肖陽、中城巡城禦史元廷,都要對此負責。
一早,魏洛用完早餐,就帶着劉恒和便衣侍衛,往中城兵馬衙門而去。
衙門位于正陽門内,與北邊六部相隔不遠,魏洛到時,衙門公堂除肖陽、元廷外,還有禮部郎中晉江。
三人行禮,魏洛坐上首,道句“免禮”,幾人陸續落座。
元廷是發現乞丐換新衣之人,這件事魏洛從劉恒口中得知,因此他率先看向元廷,問道:“孤聞元禦史,身體抱恙,今日上衙,可已痊愈?”
元廷颔首,微微道:“蒙殿下關懷,臣已無恙。”
“甚好!既身體康健,那便該行禦史監察職責。”
魏洛問幾人是否知道,大栅欄猛虎一事。
幾人俱道:“知曉。”
魏洛道:“按國朝律法,民間畜養猛獸者,杖一百,獸入官;縱放猛獸傷人者,以故殺傷論,可判死刑。孤之意,老虎尚未傷人,兵馬司即刻派人擒虎,以免日後傷及百姓。”
“卿等意下如何?”魏洛看向幾人。
主管此地治安之人是肖陽,因此他率先回複,“殿下所言,亦臣之想法,臣可立即派人擒虎,隻是……”
肖陽欲言又止,魏洛垂眸,笑問:“指揮有何顧慮?”
肖陽深深歎口氣,看向魏洛眼眸,複雜起來,“豢虎之人多乃勳貴子弟,若兵馬司強行擒虎,恐人拒交。”
言外之意,對方的勳貴身份,他們不敢管,也管不住。
前有某國公在府中設"虎戲",被禦史彈劾後僅罰俸三月;後有錦衣衛指揮使攜虎遊獵,因獻虎皮于沈貴妃,反獲皇帝賞賜。
所以盡管肖陽知道此事,他也不想插手,老虎未傷人,兵馬司職小,不好管;老虎傷人,屆時自有錦衣衛擒拿。
于他而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最佳處理辦法。
剛才,他與元廷也這般商量,由他寫一封彈劾奏疏,看皇帝态度如何。隻是沒料到,皇太子殿下突臨,一下就将他推向深淵邊緣。
肖陽心内忐忑,說完後就與元廷交換眼色,兩人俱看向魏洛,沉默半響。
還是晉江看不下去,接話道:“這是京城,即便勳貴子弟,還能上天去?行事畏首畏尾、瞻前顧後,如何掌京城治安?如何讓百姓安心?”
晉江越說越氣,美髯一抖一抖的,對着魏洛道:“殿下,勳貴子弟豢虎一事,定要嚴加查辦,抓幾個典型,否則會有更多人效仿。”
“你說的倒輕松。”
晉江張口就要抓人,直接觸到肖陽逆鱗,他大聲道:“晉郎中,非是我等推诿不辦。您是文官,日常高坐明堂内,自是不知我們管理的辛苦。”
肖陽大吐口水,“那些勳貴子弟,誰家背後沒個關系,他們團結一緻,戰鬥力強,一旦激怒,那真是捅了馬蜂窩,麻煩事一堆。我隻是六品職官,實在不敢管那群祖宗?”
勳貴子弟大都是纨绔,經常三五成群,招貓逗狗,他們生怕沒有麻煩事,所以對于肖陽來說,他真不想招惹他們。
唯一敢招惹他們的人是東廠和錦衣衛裡的北鎮撫司,但這倆機構都忙着妖書一案,哪有閑工夫管老虎?
至于錦衣衛其他人員,不是買的官職,便是挂名的閑散勳貴,魏洛正要整治他們,那些人仇恨尚來不及,哪會折騰自己人。
魏洛揉揉腦袋,有些頭疼。
“元禦史呢?說說你的意見。”
魏洛點名元廷,他也沒法再裝聾作啞,遂恭敬回道:“臣會寫奏疏禀明皇上,行使彈劾之權,至于如何解決,此事非臣職責,故臣不敢多言。”
他說完,有些心虛低下頭,其餘人都拿異樣目光看他,這個老狐狸,比肖陽還會踢皮球,許是推诿太過,他又添加幾句。
“臣聞殿下要整頓錦衣衛,何不直接從北鎮撫司調人,逮捕幾名豢虎之人,殺雞儆猴。”
此話一出,肖陽也跟着點頭,把事推給錦衣衛,推給北鎮撫司的閻王爺們,皆大歡喜。
“你們為不得罪人,真是臉都不要了。”
晉江“騰”地站起身,對着兩個慫貨喝罵,“老夫今日,本為‘服妖’一事而來,大栅欄裡,男人整日打扮的妖裡妖氣,放蕩不堪,我還想讓兵馬司抓人,如今看哪……”
“人家敢在你們衙門口放鞭炮,你們愣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晉江也顧不得謙儀,直接向倆人開炮,憋得倆人臉紅,也跟着口吐髒話,與晉江互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