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五年正月十八,晴轉多雲。
昨天是情人節,三十六歲的申水荷是在圖書大廈與書海度過的。
她捧起一本小說,蹲在木質書架的角落,看得津津有味。
隻是看着看着就發覺裡面的内容就開始有些關于愛情的描寫……
哎!
滿大街的玫瑰花,滿大街的成雙成對,本來想躲在書裡找點清淨,沒成想還是被虐成了狗!
她合上書,眯起向内雙的眼皮,腦海裡浮現出一對青年男女在青草地上依偎在一起的畫面。
她皺起偶爾修一次的不像柳葉、不像一字、不像彎月、不像上揚的四不像眉毛。
緩緩睜開無神的雙眼,書店靠路邊的一面玻璃牆上紅光溫潤。
夕陽西下,朝暮年華!
一天又過去了。
該回家了。
她邁着沉甸甸的步子,任夕陽餘晖染紅她的頭發。
盡管她放慢腳步,那座披了一件米黃色衣服的二層小樓還是進入了她的視線。
紅漆鐵門敞開着,她長長提了一口氣,将白天的無奈,吐在門外。
院子裡沒人,廚房裡傳出鍋鏟相撞的打擊樂音,“媽,我回來了。”
沒人回答她。
難道鍋鏟也能像無人駕駛那樣自動炒菜做飯了?
她邁進廚房門,一個寬大的後背轉向她,臉色沉着,不見一絲笑容,冷硬的命令,“水荷,洗手吃飯!”
平常都是媽媽做飯,她剛想開口詢問:我媽呢?
耳邊又回響起剛剛爸爸話音裡的生冷,她下意識的咬咬唇,沒有問出口的話最終憋在她心裡,猶如一堵厚重的磚牆。
爸爸申改運側轉過身重重歎息,瞥一眼被剩在家裡的女兒,幽怨不已,“去叫你媽吃飯!”
爸爸的歎息,還有那幽怨的一瞥,讓申水荷的眼睛直泛酸,她全力向上翻扯着眼皮倔強的不肯落下。
她裝作混不在意的“嗯”一聲,一步步轉到廚房門口,跳出發黑的木頭門檻,進了堂屋。
堂屋裡靜悄悄地,隻有沙沙的鐘表時針在不辭辛苦的轉動着,她扯扯嘴角,咽下喉嚨裡的幹澀,挂上笑容。
轉進東邊的一間房子,她推開門,用像往常那樣的聲調,“媽,吃飯了。”
灰白黃條紋的粗布床單上,那個面朝裡睡着的人一手扯起被子,蒙在上頭,嘤嘤哭起來。
嘤嘤的聲響像是幼小的貓咪發出來的,聽得人楚楚可憐,心都跟着提起來。
然而小貓也有長大的時候,嗚嗚的痛哭刺被而出,她的心像被貓爪撓了一樣。
一陣兒蓋過一陣兒的嗚嗚哭聲,猶如一根根穿心的針,穿透她的心髒。
她沒有再喊她,悄悄退出去,帶上門,安靜地坐在八仙桌旁邊的木質圈椅上。
她沉下頭,深吸一口氣,攥緊的拳頭漸漸松開。
如果非要在媽媽和結婚之中選一個的話,她根本沒得選!
猶記得二十六歲那年,有人問她:“怎麼不談一個?”
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被偶像劇耽誤了。”
“咱們鎮上也有不少帥哥呀!”
她歎口氣,她不是不談,是因為她見過的男生裡面沒有一個能和偶像劇裡那種陽光帥氣專情又溫柔的男孩相提并論。
她随口道:“帥哥都出去工作了,留下的連帥哥的尾巴都夠不上。”
沒辦法,她的審美已經定格在了偶像劇的憧憬中,再無法回歸現實。
一晃十年過去了,曾經癡迷的偶像劇都已被定上古早的标簽了,但她的審美還是沒有被日新月異的新時代給沖刷改變。
古人不是說過隻要持之以恒,就萬事可成嘛!可她的堅持卻把她的生活弄的一團糟。
工作讓人煩悶不說,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是孤身一人,父母天天沉默寡言,她自己又買不起房子,無法搬離這個家,她簡直要瘋了!
三十六歲這年,親戚開玩笑說:“你這麼大了還單着,怎麼不多找幾個親戚朋友給你物色對象啊?”
這些年來,為了應付老媽,她已經相過數不過來的親了。
發動親戚朋友?
這不是她媽一直以來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嗎!
想起媽媽與日俱增的沉默寡言,她自責,因為她的婚事,母親重度抑郁。
她學着媽媽的樣子,掏出口袋裡的手機,跑到西屋她的房間,關上門,點開通訊錄,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個連一個的打,讓她們幫自己給物色對象。
晚上十點,鈴聲響起,手機備注名稱是大表哥媳婦娘家弟媳堂嬸子。
她輕笑,拂過眼角滴落的淚,點開接聽鍵。
“哎呦,水荷呀,你電話打的正是時候,我們這邊有一個男孩和你年齡相符,也是三十六,不過呢就是……父母都過世了,男孩在姑姑家長大,在南方做生意,當老闆!”
堂嬸子的嗓門就如同裝了唢呐,刺的人耳鳴,她又刻意在老闆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強調了對方的實力。
這是相親的賣點,也是看點,更是相親條件的重點。
堂嬸子似乎很專業!
申水荷無精打采的順着她問了幾個問題,此刻對于她來說,隻要對方是個男的就好!
“哦,嬸子,那你安排吧。”認命吧申水荷!
挂了電話,從頭到腳都充斥着無力感,她重重倒向藍白格子的粗布被子上,無聲哭泣。
第二天,下午三點半,柳花公園。
堂嬸子領着一個比她高一頭的小夥子走到申水荷和媽媽孫紅麗跟前。
孫紅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興,其實心裡極其難受,按照以往女兒相親的情況來看,這一次,估計還要黃。
要是這次再黃了,下一年她都三十七了,要是她和她爸兩個人再有個好歹,以後誰來照顧這個女兒呢!
作為母親,面對一個三十六歲還不結婚的女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到處推銷自己的女兒。
可她推銷的越火爆,她這個女兒就拒絕的越幹脆,至今為止相親相了不下三四十次了,卻一次都沒有成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