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貶低的一無是處。
我孤零零的站在沙坑前,别的小孩有玩沙子的桶和鏟子,我沒有,媽媽沒給我買。
一個小男生率先兜了一桶沙,将沙子從我頭上到下。
我比其他人都要矮一點,也不懂要還手。第一個人出頭了,後面的人也朝我扔沙子,嘴裡不停嚷着,壞小孩,壞小孩,我們不要跟你玩!我哭了,他們好像找到了樂趣了。
我一邊哭,還記得用手擦眼淚,卻沒想着跑,可真傻。
等我反應過來想跑,最開始的那個男生突然沖我撞來,我摔在地上,膝蓋向下一點的地方破皮流了很多血。
到底是年紀太小,他們一見到血,全部害怕得往家跑。
疼啊,還得回家,沒人來接我。
到家了,母親看見我的傷口并沒有多大反應,說,男子漢,這點小傷沒事的,讓我用清水沖沖就好了。
……
晚上母親回來了,很晚才回來,我哭着在地闆上睡着了。母親回來開了燈,白織燈刺眼,我的眼睛還沒适應光亮的環境,迷迷糊糊看見她的模樣,不複白天時的光鮮亮麗,衣衫不整,酒紅色的長裙布滿褶皺,還有幾處被暴力撕扯過後的痕迹。她瞥了我一眼,沒有理我,徑直走向衛生間。
衛生間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不一會兒就停了。
母親這天躺下,病了好久,我每天做好飯端進房間給她吃。我要是上學的話,母親隻能吃到早餐和晚飯,看見她生病,我内心滋味也不好受。希望媽媽能快些好起來。
這天,我剛剛做好晚飯,一打開門端飯進去,看見母親正在往自己背後艱難得塗抹藥膏,她的後背是一大塊青紫色的腫脹。
我的大腦嗡的一下,我想也沒想把飯菜放在一旁,小跑過去一把奪去她手上的藥膏,擠在我的手上,輕輕按在她的身上。
母親讓我滾,說不用我幫她,罵我為什麼不聽她的話。
看見母親身上的傷,我沒有辦法無動于衷,我哭着回應她:“因為你是我的媽媽啊!”
她一瞬間的僵硬,沒有再拒絕我,弓着背,默許我幫她擦藥,我每次都邊擦邊哭,我心疼她,但又讨厭她。
終于,等我鼓起勇氣詢問母親為什麼要和這麼多不同的男人們□□。
她怔住,應是驚異于我會問出這樣羞恥的話,她先沉默一段時間,才回答。
她說,她喜歡這樣。
既能享受快樂,又能獲得報酬,沒什麼不好。
我明白了,從此以後再也沒幹涉過。
……
日子這樣緩慢過着,可惜好景不長,我十歲這年,母親生病了,很嚴重的性病。
母親一直都是堅強的,但她拿到檢查報告那一刻,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一會哭,一會笑,可醜了。
她蹲下,把我拉進她的懷裡,她帶着哭腔地對我說,李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頭埋在我的肩膀處,不斷有濕潤的液體滴在我的脖頸,我心都要碎了。
收拾好心情,母親帶我去我們經常吃的那家餐廳吃飯,點的都是我愛吃的,她一個勁兒朝我碗裡夾菜。我一直吃,她夾多少我吃多少,吃撐了我也一直吃。
大約就是母子間的心靈感應吧,我們都知道,以後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問母親後悔嗎,她說她從不後悔,她很快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
可現在說這話不覺得十分可笑嗎,我是你風流的産物。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我的母親也是那種不善言辭的母親。
隻要不談到□□,她一直都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
十一月末,西雲市已經下小雪了,母親跟我說有個驚喜,她叫了輛出租車,車子逐漸開進西雲市的别墅區,人越來越少,車子開到某一處就停下了,司機說前頭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外來車輛開不進去。
他上下打量我們,眼神裡充滿鄙夷和嘲諷,母親仍然笑着給他錢。
母親今天沒化妝,穿着也比日常穿的更加樸素。走了十來分鐘,我們到了一扇大門前,門口有幾位身材魁梧彪悍的西裝革履的男人。
見到我們,領着我們進去。
外表是西式建築風,裡面是中式風格的裝修,一位老人坐在紅棕色實木椅子上泡茶,我和母親在他不遠處站定,他頭也不擡,專注的泡他的茶。
等他做完一切,才正眼看了我們母子二人。
母親是會察言觀色的,她拍拍我的背,讓我像她教的那樣喊老人爺爺,我不情願,從來沒見過爺爺,我沒有爺爺。
我低着頭,母親大概實在看不下去,用力掐了下我腰側的肉,拗不過她,我喊了,爺爺好。
他是李成永,目前李氏最高掌權人還是他。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對着冒着熱氣的茶水吹氣,我感覺我就像他手中的那杯茶,任他揉捏,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任他拔去我身上的刺。
良久,他嗦了口茶,嗯聲說着:“可以,李泉這孩子還是很不錯的,孩子就留下吧。”
母親立刻喜笑顔開,連忙應聲道好好好。對我說,李泉,以後跟着爺爺,要聽爺爺的話。
我拽住媽媽的衣服,問她,媽媽是要走嗎。
話落,我才反應過來非常可笑,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