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雪被慌亂的人群撞得東倒西歪,直到負責抄家的私兵發現他,舉起屠刀向他砍來——
江寄雪看着向自己劈下來的屠刀越來越近,背後卻貼上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吞舟!水妖吞舟!”
“快列陣,誅殺水妖吞舟。”
江寄雪淚流滿面,害怕地蜷縮在吞舟的蛇身裡,他問吞舟,“吞舟!為什麼?”
一片暴亂中,吞舟已經化為妖身,血月之下,一條擁有着紫色鱗片,足有五十多丈長,猶如巨塔一樣的蛇身,裹挾着小小的江寄雪,伫立在謝府的一片廢墟裡。
身穿黑色圓領袍的北庭府衆人列好陣形,企圖阻攔準備救下自己兒子的蛟蛇吞舟。
可吞舟畢竟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一個臨時列起的誅妖陣根本困不住她,江寄雪被吞舟卷起,沖過層層阻礙和迎面飛來的雪片似的劍刃,江寄雪看到周圍來圍剿謝家的人影一個個倒下,直到來到噬火牆前。
“庭玉,活下去。”
江寄雪并不知道母親最後這充滿着無限留戀的一句話代表着什麼,隻記得吞舟那雙溫柔又不舍的眼睛,他體内被注入一股洶湧到他難以招架的靈力,他知道,那是吞舟的妖丹。
接着,吞舟含淚抱起江寄雪,朝洶洶燃燒的噬火撲過去。
噬火,是地脈和天雷接引後産生的天地之火,傳說,它不僅可以焚毀肉身,連靈識都無法逃脫,被焚者先傷五髒後傷皮肉,由内而外燒起來,直至神形俱滅。
雖然有吞舟的妖丹護住心脈,江寄雪還是沒逃過噬火焚燒。
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江寄雪感覺自己的五髒都被燒成了灰燼,鼻腔和耳道又幹又燙,仿佛一張嘴,就有火順着氣管冒出來,把他從内到外燒成飛灰,皮膚像是被火慢慢啃噬,又癢又疼,他喘不上氣,眼前隻有燃不盡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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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寄雪是被熱醒的,他睜開眼時,綠野閣外已經是一片墨黑墨黑的夜色。
但他現在顧不上這些,擡起手,發現手臂上果然已經出現噬火灼燒時特有的痕迹,五髒像是被填滿了火炭,鬓發和寝衣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江寄雪僵硬地撫上自己的臉頰,摸到兩頰上濕濕的淚水,他看着指尖沾上濕潤的淚痕,僵硬地笑起來,眼淚卻像是決了堤,“這次發作竟然毫無預兆……”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那場夢了,十年的時間,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以平常心去面對,沒想到,當那時的畫面重現在眼前時,還是會帶給他這麼大的沖擊。
“荷女。”
荷女悄無聲息出現在江寄雪的床邊。
江寄雪道,“備水。”
荷女擔憂地看着床上的江寄雪,“是噬火發作,主人,需要去請玉陽少君來嗎?”
江寄雪揪着胸口的衣襟,他唇色蒼白,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暫時不用,去取雪蓮寒水丹。”
荷女依言退下。
江寄雪來到綠野閣一樓後廊處的浴池前,早就有數不清的荷女提着水桶,把冰水倒入浴池内。
隻是這短短一刻間,江寄雪的皮膚已經全部燒成绯紅色,他毫不在意地走到池邊,脫掉寝衣,走進盛滿冰水的浴池裡。
浴池裡的水漸漸開始變得渾濁,冒出熱氣,沒一會兒,竟然開始沸騰起來……
長得一模一樣的荷女們依舊在一桶一桶往浴池裡加冰水,但一桶冰水加進去,隻能保持一瞬間的平靜,随後便接着沸騰起來。
江寄雪兩手緊緊抓着池壁,修長水潤的骨節因為用力泛着青白,長長的彎發披散在池壁周圍,他仰首咬緊牙關,承受着噬火灼燒五髒的痛苦。
直到吃下荷女給他拿來的雪蓮寒水丹,五内俱焚的狀況才略微有些好轉。
他的皮膚表面開始有像大火過後餘燼蔓延的痕迹,就是那種木炭被燒後,略微透明的火紅色,即使整個人泡在冰水裡,從外面看起來,他就像是一張人皮裡面滿滿裹着被燒得通紅的火炭,火炭燙穿了他的皮膚,要把他整個人都燃燒殆盡......
......
大概一個時辰後,不斷往浴池送冷水的荷女們終于慢了下來。
江寄雪整個人脫力躺在浴池裡,他的長發已經全濕,随意地飄散在水中,一部分散在池沿上。
“不用了。”,江寄雪無力地道,他的嗓音有些幹啞。
荷女依言停止了往浴池裡加冰水,并且退出浴室。
浴室裡隻剩下江寄雪一個人,他把頭枕在池壁上,修長的脖頸牽出一道優美的線條,眼睫,臉頰,頭發都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水,順着他白皙優美的脖頸淌下,而他沉在浴池中的大腿和小腿慢慢長出鱗片,漸漸的,化成一條長長的蛇尾。
鱗片泛着紫色的幽光,蛇尾足有十幾米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