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聲,楊泓還沒咽下的苦荞一股腦噴在劉伯明臉上。
“我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楊泓絕望又痛苦地吼,“你快告訴我是假的!”
幸好這時酒樓人不多,否則定會對楊泓同學的疾言厲色保持這孩子是不是叛逆期到了的想法。
“好的,小泓,是假的。”劉伯明扯了幾張紙巾優雅地擦去臉上的水,以及幾顆像耗子屎樣的苦荞顆粒。
楊泓:“……”
回想劉伯明描述的場景,楊泓甯願剁掉雞雞順便将自己吊在房梁下來以證清白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但很快端上來的肝腰合炒、肉沫茄子、油渣包菜和一盆暖呼清甜的黃瓜皮蛋湯就沖淡了楊泓内心的煩躁。
民以食為天,不要跟食物過不去,楊泓如是想着就美滋滋的吃了三碗大米飯。
吃完午飯,楊泓摸着渾圓肚子,高鐵是晚上八點多。現在不過兩點半,他就提議去這一公裡來外的古鎮走走。
這古鎮素有縣城“西大門”之稱,古韻十足,青石闆塊塊銜接在深朱紅的木門下拼出一個遠離塵世喧嚣的世界來。
長街兩側有居民販賣着香料和手工業品,劉伯明買了些花椒、幹辣椒,楊泓說:“這麼多辣椒你吃油爆癞|□□嗎?”
劉伯明提着一大包香料,就差個紅圍裙圍着竈台轉了,他說:“調味用的。”
楊泓來過不少次這個地方,沒啥好玩的。
兩人随着人流四處走走看看,竹片和黃泥所建的土房在碧空下訴說着它自身經曆過的數年風雨,石階上的青苔被貓睡得扁平。
劉伯明笑道:“以前爺爺奶奶家也是這種房子,還記得嗎?”
楊泓道:“我當然記得,那時候我都四歲了。”
這種泥土房在老家很常見,且冬暖夏涼,三四歲的楊泓最喜歡在通往二樓的木樓梯上爬來爬去。
兩人走到一高處,遠眺而去,藍天之下是連綿起伏的山脈,近處是丘陵。
劉伯明指着一個白色房子說:“那兒就是楊家灣,主人是爺爺的姑婆,小時候我帶你去他家吃過酒。”
面對家鄉,久遠的幼年記憶如飛花般湧進楊泓腦海,他喝着綠豆水,在田野間很快找到家的位置,并指着另一個不遠的山頭說:“你小時候在那裡打豬草,把我扔在地邊差點被牛踢了。”
劉伯明笑笑,摸了摸楊泓的頭,說:“這還記得?記哥仇啊?”
小時候兩人回爺爺奶奶家過暑假,半大的劉伯明得幫忙做農活,而叽叽哇哇叫的小楊泓不肯待家裡。
那時候老家又經常停電,看不了電視。為此上山打豬草、放牛、掰玉米劉伯明都把小楊泓帶着。
“誰記仇了?”楊泓說,“不過每次你把我帶地裡去,我身上就全是蚊子包。”
“花露水不管用,而且那時候一回到家我就給你洗澡,洗完澡擦痱子粉,不然你要說不舒服,”劉伯明自顧自念着,“不過你從小就白,怎麼都曬不黑。我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還擔心要是爸媽知道你曬黑了,肯定要說我呢,但後面發現這擔心是多餘的。”
“這就是基因。”楊泓驕傲道。
在楊泓記憶裡,父母都是皮膚又白又滑的俊男靓女,而作為他們唯一的兒子,楊泓自繼承了他們所有的完美基因。
他唇紅齒白,眉眼如畫的俊美來自母親,而修長的身形和蓬勃精氣神兒跟年輕的楊建軍很像。
逛完小鎮,楊泓腿也快斷了,兩人搭了個摩托車回到賓館取出年貨和楊泓的包。
臨走前老闆娘還送了包豌豆颠和包菜,說是自家種的絕對安全。
劉伯明道謝,而後說:“我去快遞站把這些寄回家。”
楊泓:“寄回去要後天才到,路上壞了怎麼辦?劉總,我們多買兩個袋子提回去就行。”
劉伯明看了眼腳邊的大編織袋,無奈應下。
最終劉總裁兩手提着裝滿臘肉香腸的袋子,左手食中指上還外夾了兩顆包包菜,跟在背着包提着兩隻土雞和一包豌豆颠,悠閑得仿佛度假的楊泓同學擠上鄉村大巴。
上車時,司機還打量了幾眼衣冠楚楚,身着羊絨大衣的劉伯明,随即歎道:“城頭豌豆颠九塊一斤,還是個會挑東西的講究人喃。”
講究人劉伯明終于在大巴車倒數第二排費力坐下,他在一排香腸臘肉裡才歇口氣就聽楊泓說:“我餓了。”
劉伯明:“……”
“憋着,到縣城再吃!”
但還是沒吃成飯,因為楊泓坐車時倒在劉伯明懷裡睡着了,等到縣城已是七點半,一覺睡醒的楊泓還迷糊着就被拎着大包小包的劉伯明帶進了高鐵站。
過了那陣餓勁,楊泓反而不餓了,在高鐵站裡買了兩根肉烤腸,兩瓶紅牛随便打發肚子。
劉伯明吃着肉烤腸,風度翩翩道:“你不知道嗎?”
楊泓喝了口水,唇周一圈晶亮水漬,他舔了舔唇說:“什麼?”
劉伯明吃完肉烤腸,把簽子丢進垃圾桶,轉身提臘肉袋子,說道:“烤腸是耗子肉做的。”
楊泓:“……”
他看着手裡滋滋冒油的肉烤腸,糾結半天後,憤怒地三口吃完,心想得禽流感也是劉伯明先死!
回到成州已是晚上十一點,兩人打車回家。
楊泓說:“你沒開車去高鐵站?”
劉伯明說:“坐地鐵快些,大年三十,三環堵得要死。”
楊泓望着街上的大紅燈籠,霓虹彩光在他臉上閃過,他按下些許車窗,聞見風裡的春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