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二十多條,三條六十秒語音,楊泓看得腦子都快炸了。
微信消息多是道歉,什麼哥哥錯了,小泓别生氣,公司實在有事走不開,下次一定陪你去哪兒哪兒玩的話或者原諒我的話,活像個傻逼。
劉伯明道完歉又想勸楊泓回去,最後發現勸不動就說自己處理完這邊事情一定盡快來陪他。
語音消息也無趣,不是哥錯了小泓别生氣就是自己後天處理完事情就來。
一看到這個楊泓更是氣,還後天?後天自己都啟程在草原上了,還要你來陪嗎?早些時候幹嘛去了?說好陪自己又不守信用,楊泓看到這些消息簡直快氣炸了。
叮當貓:【我自己去,反正有導遊了,别管我。】
消息發出去不過三分鐘,劉伯明催命的電話就打來了,楊泓實在煩,奈何劉伯明這人是挂了又打,挂了又打。
期間還發消息叫楊泓接電話,楊泓同學正在氣頭上,才不聽這個,直接拉黑電話。
電話被拉黑,微信又發來了。
叮當貓:【不想接。】
幾長串消息來,說來說去都是那幾樣,楊泓看得心煩,可煩躁之中又有些期待劉伯明的消息繼續發。
公司有事不能來,也不是誰的錯,楊泓知道,但他就是生氣,生氣劉伯明不跟自己一起。
很快,劉伯明最後一條語音發來。
【小泓,哥哥不是故意不來的,是真的公司有事走不開,等哥處理好這邊事馬上就飛過來陪你好嗎?你想玩什麼哥都陪你,快把哥從黑名單裡拉出來。】
他語氣有些疲憊像是經曆了什麼身心折磨,這語音的背景音很空曠像是躲在什麼安靜地方說的。楊泓還沒說話,劉伯明的三萬轉賬又來了。
【好好玩,如果順利後天早上你就能看到我了。】
後天早上?楊泓心裡更煩了,要那麼久,老子都死僵硬了!
他退了錢把劉伯明微信拉黑,關了飛行模式開始吃飯打消消樂。
後面兩個多小時的飛機行程,楊泓睡着了,U型枕護着他修長的脖頸,他幹淨的長眉微擰在一起。充滿少年意氣的眉心聚着愁意,似在夢中遇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夢影如萬花筒般交換,機艙裡的沉悶味道将楊泓帶回了小時候的初夏。
初夏黃昏後,樹蔭遮天的柏油路上。一唇紅齒白的男孩坐在自行車橫杠前乖乖吃雪糕,而他身後的是則是位長相俊朗的十五歲少年。
“哥,你要吃雪糕嗎?”楊泓穿着奧特曼涼鞋,腿吊在自行車上晃悠。
“哥哥不吃,”劉伯明說,“你晚飯想吃什麼?”
細碎的香樟樹影子灑在兩人身上,楊泓說:“酸豇豆炒肉沫。”
劉伯明笑道:“好。”
劉伯明載着楊泓買了菜回家,千禧年建造的樓房不高,内裡格局小而精緻。有些樓梯陡而窄,累得楊泓上樓時不想走非要劉伯明背着,劉伯明無奈隻好背着楊泓提着一大包菜爬五樓。
家不大,兩室一廳整潔幹淨,進門左手邊是鞋櫃,下面堆着一排拖鞋。
劉伯明換下破爛的棕色涼鞋,涼鞋上的補線與他已經洗褪色的初中校服此刻挂在抽條少年身上有些滑稽。
楊泓的奧特曼拖鞋會發出絢爛的光,他穿上就嘻嘻哈哈地往屋裡跑。
廚房幾平米,狹窄又悶熱,劉伯明穿着短褲蹲在地上擇空心菜,楊泓拿着玩具車跑進來坐在地上玩。
劉伯明起身切肉朝楊泓說:“去看電視。”
楊泓仰望着劉伯明搖頭,他手抓着哥哥發線的短褲褲腿,搖搖手裡的玩具車:“陪我一起看。”
劉伯明道:“小泓聽話,哥要做飯。”
楊泓不聽,蹲在廚房放米的小角落裡背對劉伯明玩。
炒菜時,排氣扇不給力,廚房頓時彌漫起嗆人味道。劉伯明隻好把楊泓關在廚房門外,但這小孩實在粘人,他趴在廚房的磨砂門上一個勁喊:“哥哥。”
幸而時間掐的準,劉伯明燒湯時,廖靜和楊建軍進門。
“哎呀,幺兒。媽媽回來了,快過來。”
楊泓聽到聲音,大喊着媽離開廚房門。不多時,一家三口在客廳看電視的嬉笑聲在老舊的樓房裡回蕩。
吃完晚飯,劉伯明洗碗、掃地、拖地,楊建軍坐在沙發上抽煙玩手機,廖靜敷面膜看電視,楊泓在沙發上跳來跳去。
劉伯明洗好拖把和一家人衣服,楊建軍滅了煙,說:“帶你弟進屋做作業。”
劉伯明點頭牽楊泓進屋,兄弟倆房間大,放了兩張單人床,床中間是書桌。
兩人一人坐一邊寫作業。
楊泓把加減法題扔到劉伯明面前,說:“哥我不會。”
劉伯明看了眼十以内的加減法,說:“昨天才教了你的。”
楊泓微撅着嘴,手指彈着買青蛙王子寶寶霜送的塑料玩具。
劉伯明微歎口氣先放了自己作業,把楊泓拉到面前,楊泓就勢掰開他的手坐在他腿上。
窗外彎月初升,香樟樹清淡幽香飄在窗台下的少年記憶裡。
夢裡劉伯明耐心講題的聲音與現實裡的廣播聲音重疊,喚醒了沉浸在童年記憶裡的楊泓,他疲倦地睜開眼,下意識看向旁邊,奈何這座位一直是空的。
楊泓失望地移開視線下了飛機。
到海拉爾時是下午七點多,塞外蒼茫,金烏不下。
手機裡,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公司副總發來的微信,其中還夾雜着方瓊和徐上虞的。
楊泓煩得要死,跟方瓊和徐上虞說自己平安下了飛機了事,至于劉伯明,氣頭上的楊泓并不想理他。
手機上有劉伯明訂的酒店入住人信息,楊泓根據信息找到接送車回了酒店。
酒店離海拉爾古城不遠,房間明亮大氣,站在十六樓窗邊可将不遠處的蜿蜒河景一收眼底。地平線與天穹接壤,飛鳥掠過,夕陽斜照人間。
坐了幾個小時飛機的楊泓已累得不行,洗了澡将手機關機就上床睡覺,再度醒來已是十一點多。
北方草原夜裡溫差大,楊泓醒來時空調吹得他冷飕飕的,下床撒尿都險些沒站穩。
外面熱鬧的世界楊泓一個人不想去,他才打開手機準備點外賣,一個陌生電話就又打進來。
看IP歸屬地楊泓就知道是誰,他挂了,這個電話又打,這般重複三次後,楊泓隻得接了。
“小泓,酒店說你進了房間就睡覺是不是不舒服?”劉伯明疲憊怅然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車流與轉彎燈響的滴答車落在楊泓耳朵裡。
“關你屁事。”他劃拉着這附近的外賣,但看來看去都沒有什麼好吃的,不是羊肉就是牛肉,就是各種雞腿、豬腳飯。
“還在生哥哥氣?”劉伯明語氣很輕,很溫柔就像春風一般。
楊泓在看一家叉燒飯不想說話。
手機那頭劉伯明沉默了很久,又說:“明天簽這個單子,除了損耗到手有三十來萬。哥想等你回來考了駕照,添錢給你買個車。”
這話要是換了旁人說不定會緩和脾氣,奈何楊泓這人從小就脾氣倔,加之平日裡劉伯明對他又是有求必應,供得跟祖宗一樣。
買車這事根本打動不了他的心,他在乎的是車嗎?
是劉伯明說好了跟自己一起出門旅遊,臨到頭卻抛下自己不來的違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