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包廂裡,方瓊打着手機麻将,不解道:“不是讓你去跟小泓道歉嗎?怎麼又被打了?”
劉伯明左臉一個超大的巴掌印,他拿着冰袋消腫,無奈道:“小事小事。”他看盤踞在方瓊左右兩邊的蕭暄和阿布,說:“兩位兄弟點菜了嗎?”
蕭暄滑着方瓊淘汰下來的手機淡淡地點頭,阿布起身走到劉伯明身邊給他斟茶,熱情道:“我點好了,劉哥這頓飯我請,不勞您破費了。”
劉伯明被阿布這人忽如其來的熱情好客弄得有些不适應,禮貌笑道:“阿布兄弟你不用這麼客氣,我請是來之前就說好了的。”阿布固執地斟茶,劉伯明知曉一些阿布身家,自也受不起,笑着站起拒絕,阿布卻十分謙遜道:“哥我該敬您的。”
劉伯明一頭霧水,吃飯時他一直覺得阿布這人是超出常理的熱情,他覺得很奇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飯要吃完時,蕭暄要抽煙,方瓊嫌棄一腳把他踹走,頓時包廂裡隻有三人。
方瓊骨節分明的雙指夾着紅酒杯底座優雅地晃,說:大侄子為什麼打你?”
劉伯明道:“他戀愛了。我就問他那個人是誰他不說就吵了一會兒。”越說越氣,劉伯明酒意上頭,一拳錘在桌面上,冷冷道:“那個男的肯定不是好人,染發還有紋身!活脫脫一個社會不良青年,說不定還進去過。等我查出這個男的,非得把他剝皮抽筋!”
方瓊同情地看了眼阿布,阿布又起身給劉伯明倒酒,說:“可能沒有那麼嚴重,兩情相悅也說不定。”
劉伯明擺手擋住酒,說:“阿布你不懂,小泓他涉世不深,要是識人不明,被欺負了怎麼辦?敢騙我弟弟,這人是活膩了,我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的。”
阿布一激靈面如死灰,劉伯明疑惑道:“你怎麼了?”
阿布讪笑,方瓊搖頭無奈道:“他最近戀愛了,有點激動。”
劉伯明笑道:“恭喜了啊,兄弟。”
阿布吞了下口水,微笑道:“哥我敬您。”
對于老楊家兄弟倆的感情,阿布在第一次見到楊泓時就知道了,這兩人一個兄控一個弟控,楊泓兄控到以前在路上遇到一坨愛心狗屎都要發給哥哥看的那種。
所以就算兩人吵架還打出手,但老哥在老婆心裡的地位他還是知道的,為此等翌日他在食堂陪楊泓吃飯時道:“寶寶。”
楊泓挑着青椒魚裡的青花椒,答道:“幹嘛?”
“我聽說劉哥他來了,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
楊泓戳着兩顆連着根的青花椒,說:“有什麼好看的?你沒見過三十多的老男人?”
阿布:“……”
“他是你哥,”阿布把剔幹淨魚刺的鮮嫩魚肉夾到楊泓碗裡,說:“兄弟倆有什麼事好好說說嘛,這親兄弟哪有隔夜仇?”
楊泓擡眼看着阿布,被注視的阿布微微一笑,他不想讓楊泓一直這麼不開心。很多時候兩人待在一起,楊泓就盯着手機發神,像是在等待什麼。多年陪伴一朝争吵冷戰,楊泓心裡肯定不好受,阿布看在眼裡也着急,他想兄弟倆和好了,楊泓應該就會像以前那樣開心吧。
“有什麼好說的?”楊泓淡淡道,“你别跟我提他行不行?現在我跟他的關系就是債主,不是兄弟。”
阿布欲又開口,楊泓就打斷他,說道:“你再說我生氣了。”
阿布閉嘴,楊泓一言不發地吃着飯,心想遺忘吧隻要不見他就不會想和愛劉伯明。
17日晚,楊泓上完專業課就回了阿布家吃飯,他看着手機裡的一片高危紅點和足迹心想這怎麼到處都是高風險?
吃完飯,阿布收拾桌子,楊泓躺在沙發上看手機,突然有個陌生号碼打來,他接了。
“小泓。”劉伯明聲音從裡面傳出,“你在哪兒?學校還是新苑?”
楊泓靜了會兒答道:“幹嘛?”
自前天兩人吵完後,楊泓覺得他和劉伯明得徹底結束,不然遲早得影響他和阿布的正常生活。人是群居動物,那跟取向相同的人生活在一起是正常的,跟不相同的人在一起會很痛苦。
譬如他跟劉伯明,既然他選擇好好跟阿布在一起,就确實不要去想其他有的沒的。人不能又要這個也要那個,滿足當下就是最好的。
這樣他和劉伯明也能過各自的正常生活。
“如果是學校就别出來,”劉伯明說,“如果是新苑,我馬上過來。”
“怎麼了?”楊泓看着阿布也一臉沉重的過來,“是我們這兒有密接?”
“嗯。”
“密接,”阿布翻着手機說,“有個病例來過這裡,活動軌迹就在上午,小區已經通知不許外出了。”
楊泓朝劉伯明喊:“那你來幹嘛?!你回成州啊!”
劉伯明道:“我體溫有點不正常,現在走不了。”
小區因有密接被暫時性的封了起來,鐵皮是工程隊趕忙來焊的。嗡嗡聲響裡,楊泓進了曾經的家門,戴着N95口罩正在進行全屋消毒的劉伯明,看楊泓想進來,忙道:“别進來!”
楊泓站在門口,露出一雙大眼睛,不解道:“你怎麼回事?是感冒還是感染?”
劉伯明答道:“目前尚不清楚,體溫有點高。所以你現在别靠我太近。”
劉伯明站在客廳,楊泓站在玄關處,兩人靜靜對視。
這時進電梯慢了半拍的阿布提着一包藥急忙趕來,說:“劉哥你沒事吧?”
劉伯明答道:“沒事,我隻是體溫有點高,沒有咽喉腫痛和全身無力的感覺,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我已經做了核酸,明天出結果。”
“現在小區出不去,明天物業會送菜來,”阿布把藥放下,說:“劉哥你明天吃什麼?我做一點給你送過來。”
劉伯明看了眼楊泓,見他隻是安靜地看着自己,便道:“不用。”
忽然的,他眼神在楊泓和阿布身上各停了幾秒,最後落在兩人腳上的同款拖鞋上:“阿布你住幾樓?”
阿布:“十三樓。”
焊鐵皮的刺啦嗡嗡聲像是電流般反複刺激着劉伯明的心髒,他指着阿布幾乎就要沖過來,最後又生生忍下怒:“前天你為什麼不說!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不對……你什麼時候對他有意思的?你有沒有欺負他?布仁巴雅爾,我告訴你,你要是對我弟弟不好,我一定……”
“煩不煩!”楊泓受不了劉伯明的問責,怒着打斷他的話,向左側滑開半步遮住阿布身體,平靜地說:“你情緒一激動陽了怎麼辦?我都說了你别來西安,你非要來,讓你早點回去你又不回去,你除了指責我的一切還會幹嘛?現在好了,你被困在這兒了,我看你公司怎麼辦!”
“公司事有副總和方瓊看,你不要擔心,”被罵的劉伯明坐到沙發上冷靜了會兒,才道:“行了你們先回去吧,等我結果出來了再說。”
“哥我會照顧好小泓的,家裡我都消毒幹淨,不會有什麼事的,請您放心。”阿布忙不疊獻殷勤。
劉伯明淡淡地看了眼阿布,沉着臉道:“你們先回家吧。有什麼事我會聯系你們的。”
窗外夜光映進客廳,楊泓端詳了會兒劉伯明,說:“你照顧好自己,我明天給你送飯來。”
劉伯明道:“不用,冰箱裡有菜。你把哥哥從黑名單裡拉出來吧,這樣有事我好聯系你。”
楊泓“嗯”了聲,轉身離去,阿布道:“哥有事聯系我們。”
劉伯明看到他就煩,但礙于禮貌還是僵硬的“嗯”了聲。兩人身影消失,大門被關上,客廳又恢複了冷清模樣。
汽車和救護車交替的呼嘯風聲從窗外飄過,劉伯明點了支煙一言不發地抽起來,要是這時誰不怕死的來一個電話問東問西,那這人一定會承受劉大爺的所有怒火。
要命鈴聲響起,劉伯明接了。
“你真回不來了?”方瓊說。
“走不了,”劉伯明道,“小區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