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拉諾思闆着臉問。
語氣很爛,但問題不大,缇瑞已經習慣了。真意外自己居然是适應力這麼強的人,不論是對别人有個性的态度還是魔界的生活,都适應良好。
缇瑞本想說“随便走走就好”,但是她先察覺到辦公桌的桌面不太對。
“……那些文件不看完嗎?”
于是話到嘴邊,變成了這個問句。
拉諾思回頭看看,又轉過來,一臉嚴肅地睜眼說瞎話:“那些是明天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拉諾思好像發現對方忽然有點不開心。但是認真想想沒什麼讓人情緒變化的契機,所以應該就是錯覺。
一股微妙的沉默漫延開,像滴落在桌布上、慢慢滲入絲線的縫隙的黑色墨水。
随即缇瑞自然地開口,這股沉默便像從沒有發生過一樣被抹除。
“去書庫吧。可以帶着你‘明天’的文件。”
碳碳連忙從手心裡飛起來:“新娘大人,我幫你回屋拿眼鏡哦!”
拉諾思“哦”了一聲。文件在哪裡看都行,就算是在偶爾有其他人的書庫,隻要略施法術就能保密良好,不受幹擾。
還有……雖然感覺缇瑞對文件的形容詞是種怪怪的語氣,但細想來也沒什麼問題。沒錯,又是錯覺。
——拉諾思總是将直覺出的正确答案用理性推翻,真是令人遺憾。
*
現在,二位正在默默往書庫走。因為都不說話,加上碳碳一溜,兩人間的氣氛就變得有些阻滞起來。
恐怕碳碳自己都沒發現自己不是電燈泡,而是緩沖墊,其作用在安靜時尤為明顯。
這種氛圍到在書庫中碰到二四時落幕了。
“呀……這不是笨龍和她的新娘嘛。”二四托着腮,雙眼懶散迷離地望向兩人。大概算是“望向”,眼睛都要困得閉上了。
白兔子頂着一如既往的黑眼圈,坐在書庫裡安置的桌旁,面前攤開一本異常厚重的書,舉起來能砸死人的那種。
拉諾思雖然冷哼了一聲,不過并沒有因為兔子對自己的稱呼生氣——順便一提,缇瑞覺得這稱呼挺貼切——倒是因為看見了二四,拉諾思想起件事。
“對伊沃的答複我已經轉告他了。”拉諾思對二四說,“他一看就有被拒絕的準備,不過他還是沒說為什麼要借。”
二四打了個悠長的哈欠:“……又是一個不坦率的年輕人。随便啦。”
她垂落視線,困倦地翻過一頁書,聲音小得像喃喃自語:“本來打算理由有趣借他也并無不可的,嘛……”
拉諾思面露不悅“不行,不是先答應我的麼?缇瑞還要用。”
二四聞言擡眼掃視她幾眼,然後落在了她手裡的一打兒文件上。可見剛才瞅到她倆時她根本沒認真看,這次才算是正眼看過。
“嗯?來這裡辦公?……我大概知道了,哼哼。喂,子爵千金,你想不想看看關于龍的書?”
不想。但缇瑞面上禮貌地笑:“是什麼書呢?”
然後缇瑞就看見二四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走遠,片刻後又走回來,舉着一本眼熟的書。
當然眼熟了,這就是帕梅給她的那本,一模一樣。
“上面可是記了不少有趣的事呢,什麼龍的古怪習性,肢體語言,弱點,飼養方式……欺負起來有理論依據哦。怎樣呀,有興趣麼?”
缇瑞停頓了。
真不愧是成天需要和書打交道的煉金術師,推薦書的靈巧勁兒就是不一樣,說得她都有點想看了。
但拉諾思趕在她猶豫完之前把書搶走了。
二四遺憾地垂下來純白的兔耳朵,很沒興緻地瞥了拉諾思一眼,磨磨蹭蹭地坐回去繼續翻自己的書去了。
缇瑞倒不在意。沒關系,屋裡還有本在墊花瓶的。
隻有拉諾思是在場最緊張的人,把書謹慎地藏到身後,還偷偷看某人有沒有表現出不該出現的興趣。
缇瑞當做沒看見,留下一句後暫時離開:“我們就坐這裡吧,我去找書看。”
“哦。”
拉諾思别扭地說完,在鄰近二四的另一張桌子邊坐下,期間憤恨地望兔子那裡看了幾眼。二四若有所感,很大度地不和小孩計較——主要是懶得。
結果而言,三位在圖書館裡度過了一個安靜的午後。
這沒什麼特别的,她們未來還會在書庫度過很多、很多個類似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