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缇瑞小姐是想做什麼呢?”
“——啊!偷跑!”碳碳毫不客氣地插話道,“為什麼你可以不用敬語直接叫新娘大人的名字?”
缇瑞奇怪地看它一眼:“你也可以啊。”而且這也是自己要求埃芮絲才肯改口的。
畢竟天天聽别人叫自己“什麼什麼大人”,總歸是奇怪,聽多了甚至有種占了便宜的感覺。說白了,這就是仗着和龍小姐的關聯才會被如此對待,自己當然不好習慣。
不過埃芮絲仍然不肯在工作時這樣直呼,私下沒什麼要緊時才同意改口。
碳碳顯然對此有些心動,但猶豫之後卻搖了搖腦袋:
“……不行,埃芮絲小姐就算了,我的話,拉諾思大人聽到絕對會冷冰冰地瞪我的。”
會嗎?缇瑞疑惑。
雖然剛才順手幫小鼠廚師那會兒,拉諾确實不太開心地平等瞪了一遍在場所有魔物,但那是因為……對了,那是因為什麼?
缇瑞正要思考,碳碳從布片堆裡扯出一個黑底帶小白點的布:“我喜歡這個!”
喜歡也沒用,在場就它沒手。
缇瑞同情地把那塊布接了過來。
埃芮絲選了一個綠色小碎花的布。不過看她茫然的眼神,顯然也不清楚之後要用它幹嘛。
沒有參與感的碳碳乖乖地在桌子上陪着,看兩個縫紉菜鳥穿了半天針,然後缇瑞小聲在埃芮絲的鳍耳邊說了什麼,之後兩人開始埋頭研究怎麼在布上畫剪下來的形狀。
碳碳傷心極了。自己玩不了就算了,居然說悄悄話都不帶它!
窗外天色暗得徹底,黑雲密布,把唯一的光源月亮擋得嚴嚴實實。風倒是不大,屋裡幾乎聽不到窗外聲響,倒是個靜谧的魔界夜晚。
沒一會兒,碳碳就待得眼皮打架,于是在桌子上頭一歪,翅膀一縮,随地大睡起來。
睡得正熟,它隐約覺得自己被挪了地方,但它懶得睜眼,翻個身繼續呼呼。
*
次日碳碳在小籃子裡醒來。
它惺忪地眨了幾下血紅的眼睛,眼珠向下一轉,瞅見了綠碎花的迷你被子。雖然形狀有些不規則,填了棉花後還鼓得像抱枕……但大概就是被子。
頭上黑面白點的睡帽在愣神時滑落下來,小尖一歪掉在一邊。
缇瑞醒得早些,正坐在床頭靜靜看小畫本——雖然她幾乎不主動從書庫借書,更習慣當場看當場歸還,但拉諾思偶爾會用自己的借閱權限往這邊放些奇奇怪怪的帶插畫的書。
很快,缇瑞餘光瞥見一個黑色的東西發射過來,然後吧唧粘在了自己衣服上。
看起來粘得挺牢。缇瑞放下書,騰出手默默拽了幾下,果然沒拽掉。通過這種拽不掉的手感,缇瑞明白了原理,好像它是用翅膀頂端的小尖勾住了衣服。
“嗚嗚。”碳碳發出了令人警惕的聲音。仗着現在眼珠子正埋在衣服上看不見她的表情,缇瑞眼睛微眯,隻有聲音溫柔:“不能用我衣服擦眼淚。”
碳碳把感動的熱淚憋了回去,但依然挂在上面。
等埃芮絲過來幫缇瑞梳妝時,碳碳又很公平地粘到埃芮絲的圍裙上。
埃芮絲手足無措,拿着梳子的手都慌張地不知道放哪裡:“那個……您、您那麼喜歡小被子和小帽子嗎?”
“嗚嗚。”碳碳死活不肯直接說喜歡,但交替着粘了兩人一整天。
在水汪汪的血紅大眼睛注視下,缇瑞和埃芮絲用無聲對視商議幾秒,閑着時又繼續做了一天各種花色的小帽子。
直到晚飯後拉諾思過來日常路過,順便勉為其難地要和缇瑞一起散步時,碳碳失去了粘性,從缇瑞的裙子上掉了下來,乖乖飛回了小竹藍。
就在缇瑞以為碳碳終于結束了粘人的一天時,她看見這家夥頭上頂一個小帽,一翅膀紮倆小帽,又飛了出來,得意洋洋地在拉諾思面前晃悠了五圈。
缇瑞不忍直視地把臉撇開,望向窗戶。
拉諾思剛開始一臉茫然,等弄明白帽子的來源後,她金眸一眯,趁缇瑞不注意捂住碳碳的嘴,準确地搶走了自己想要的小帽。
碳碳大受震撼地順着抛物線完美地抛回小竹籃,缇瑞回過頭便見碳碳在籃子裡滿眼不可置信地躺屍,而它的帽子存貨似乎少了一點點。
門口拉諾思剛把手從兜裡拿出來:“我們走吧。”
“嗯。”缇瑞點點頭,隐約聽見碳碳開始再次“嗚嗚”。
她不好奇發生了什麼,畢竟窗戶上清清楚楚倒映了強盜行為的全過程……嗯,當做沒看見吧。
*
魔界的深更半夜,帕梅拿着黑皮文件,推門邁入拉諾思的辦公室。
但女仆長的眼神從嚴肅一頓,慢慢轉為了鄙夷。
“……你在幹什麼?”
不快地抽打桌面的聲音響起:“進來先敲門吧!”
“比起教我禮貌,你到底在幹什麼……”
辦公桌上一隻巴掌大小的銀白色小龍,正用尾巴惱羞成怒地抽着桌子,爪子裡還捧着一個過于迷你的手工小帽,好像是想往自己頭上戴。
“别管我。”
帕梅看看帽子,嫌麻煩地轉移視線,給蠢笨到不忍揭穿的友人一個台階:“把原型縮得這麼小,真節能啊。”
小小龍閉嘴不語。
“這是新的問題人員名單,你有時間看看,我走了。”帕梅脆利落地轉身離開,她真擔心自己再待久了會忍不住嘲笑出聲。到時候兩人大打出手,讓魔王城本就殘破的城堡雪上加霜……不至于不至于。
小小龍氣得在桌子上跺腳,跺完了跳下桌子,把小帽放入抽屜,這才一臉嚴肅地準備進入工作狀态。
除了這種問題不大的小意外,今天的魔王城也非常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