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山妖嘴中念叨的音節終于停了下來,洞中忽而無比安靜,她背對着杭阙,漆黑的眼珠慢慢壓向眼尾,用陰恻恻的餘光鎖定了他。
“你想吃我兒子的肉,是不是?”
杭阙驚覺山妖在說這話時,嘴角還噙着一抹怪異的笑,瞬間,她已經從岩台躍身而起,“我知道了,你是想把他的心挖出來剁成碎塊,再喝光他的血!我要割了你的舌頭,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地拔下來!”
她說着俯沖而來,立即和杭阙交上了手。
山妖的妖力并不算強,但出手皆是不留情面的殺招,杭阙躲過數招,她的殺招落在山岩之上,竟砍出了深如溝壑的裂痕。
見她神志瘋癫,杭阙隻是退讓躲避,并未反擊。可是山妖的幾輪殺招下來,已經打得山洞裂痕遍布,岩石不斷搖墜。
“埋了你、埋了你、埋了你……”山妖嘴唇輕動,忽而異常平靜地念叨起來,“化成白骨、化成白骨……”
念完,她微微一笑。
“我要把你埋在這裡,讓你化成白骨。”
她話音剛落,山洞果然應聲坍塌。杭阙旋即明白過來她是想操縱山岩與自己同歸于盡,這行徑無異于因為在屋子裡發現一隻蚊子,便要縱火燒了整座宅子,實在是過于癫狂。
杭阙心知無法再與她和平談判,即刻飛身去往放置着少年的岩台,試圖将少年帶走,逼山妖停手。
但是山妖并未停手,她再一次劈開山體砸向杭阙,登時,一塊巨大的岩石朝着少年落了下去。
“兒子!”
此時此刻,山妖終于意識到了山洞坍塌可能存在的危險。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眨眼的功夫,岩石就已逼至少年身前,山妖見狀,睜大了雙眼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為少年擋住了岩塊。
見此一幕,杭阙忽而心生憐憫,施法為他們母子建下了結界。
岩石最終沒有砸下來。
雖然如此,山妖卻還想起身與杭阙繼續交手,但這一次她沒沖上來幾步,杭阙揮動紫竹翊穿過水流,喚起泉水霎時間将她擊退,他未動殺心,寒冷刺骨的泉水隻是潑得她滿身都是。
見她跌倒在地無力回擊,杭阙收起紫竹翊走到了她身邊。
“我不是來吃你兒子肉、喝你兒子血的。”他神色自若,向山妖解釋道,“我是來取回你搶走的心的。山下的幼童無辜,你拿走他們的心,到底是何原因?”
山妖用陰冷的目光看着他。
“他們的心……可以與我兒子的心交換,讓他重獲新生……”
杭阙沒有聽過這種術法。
他道:“即便你的方法真的能行,也不能以别人的性命來換你兒子的命,更何況這種術法根本就不存在。”
不過他的話山妖隻聽了一半。她滿身怒意,大聲質問:“隻有他們的命是命,我兒子的命不是命麼?!”
“……你兒子的命當然也是命。”
杭阙說着,便朝岩台上的少年走了過去。他簡單查看了他的傷勢,發現其的确心脈受損,而且實在嚴重,從傷勢上來看也耽擱了太長時間。
他望向山妖,接着說道:“我是穹疆的國師杭阙,我向你保證會努力尋找挽救你兒子的方法,但是,你要先把帶走的人心還給我。”
“杭阙……”大概是因為聽過他的名字,山妖的情緒終于穩定了一些,“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目光稍明,方才的瘋癫随之而止。
杭阙與她溫和地一笑,“是真的。”他說罷朝山妖伸出了手,将她扶了起來,“你也要向我保證不會再去傷人,否則,即便是尋找到了救你兒子的方法,我也不會給你。”
“我……我保證。”
山妖慌忙地答應了他,并自覺地從山洞的某個角落裡取出了那幾顆人心,悉數交給了他,“國師,我兒子胡寶從沒有傷過人,他是個好孩子……好孩子!”
“好。”杭阙收下了人心,輕聲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胡察。我叫胡察。”
得了回應,杭阙鄭重地向她道:“胡察,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救活你的兒子。”
*
從胡山鋪回去以後,杭阙開始尋找為山妖續接心脈之法。他翻閱了現世所有法術典籍,沒有找到現成的術法,隻能自行創造。隻是,創造術法要曆經非常嚴苛的審查、試用程序,沒有通過就會淪為不被認可的禁術邪術,施用就會遭到相應的懲罰。
他雖然等得起,但是胡察的兒子等不起。
杭阙隻能冒險不經過正常程序,将創造的“續心術”交給胡察,讓她先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