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金箔紙給我藏起來。”
“你們這些個夥計手腳給我麻利點。”
柳昱堂每日上朝都會經過平順街,平日裡這條街上的紙紮鋪門可羅雀,今日倒是奇怪,天還未亮這條街上便燈火通明。
街上五家紙紮鋪子天未亮就卸了門闆,永壽齋的掌櫃踩着圓木凳子将幾摞黃白之物塞到頂櫃中,黃澄澄的紙元寶随意丢在地上,堆得比人還高出一個頭。
夥計們一個個蹲在門檻邊紮起紙燈籠,竹子編起的骨架上糊了一層薄薄的樹皮紙,在晨光中透出詭異的青色。
柳昱堂心中直犯嘀咕,這京城之中究竟是哪戶高門深宅出了喪事,許是這幾日他都因急差宿在翰林院沒得到消息。他在朝天門前剛下馬,正巧碰見王石開遠遠地湊了過來。
柳昱堂微微蹙眉,他雖不喜這位同僚,總有意避開,但迎面碰見總不能視而不見,他朝着王石開行了禮,王石開卻神秘地壓低聲音,“柳大人,你聽說了嗎?”
“聽說何事?”柳昱堂問道,“昨日首輔大人急需翰林院起草兩道诏書,我與兩位大人忙至辰時并未入宮,不知王大人口中說的事。”
王石開一副你錯過好戲的表情,“昨日陛下急瘋了,急召首輔進宮。”
“陛下每日皆召首輔大人進宮商讨國事,這有何值得王大人這般大驚小怪?”
王石開詫異地看向柳昱堂,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他所認識的柳大人那般,“你還不知道?柳大人你真不知道?”
柳昱堂強壓心中不快搖搖頭。
王石開左右顧盼,見無人靠近才小聲地對他說道,“昨日宮裡傳出消息,公主已失蹤兩日,怕是……兇多吉少。”
柳昱堂微微皺眉,腦海中閃過一個膽大妄為的身影,可他很快就否定了那個身影,“公主殿下?哪位公主?”
王石開嘴角譏笑了幾聲,“柳大人你在裝什麼糊塗,咱們大淵還有幾個公主殿下啊?非要我點破,就是一顆真心系在你身上的那位長公主殿下。”
柳昱堂往後退了半步與王石開退開半步,“王大人,空穴來風之事切勿輕信,小心禍從口出。”
王石開說道,“怎麼就空穴來風?我可聽說公主府已經備下白幡,各家紙紮鋪子都得着風聲,就等着出門采買公公們的吩咐。”
柳昱堂腦海中閃過永壽齋掌櫃的那張臉還有店鋪内紙糊的那些詭異的紙人,他雙手一抖,忽地有一縷微風輕輕刮過他心頭,好似有什麼輕輕來過又好像不曾來過。柳昱堂微微搖了搖頭,将這微風吹散。
“王大人切莫胡言。”
“你不信?昨日在昭陽殿前,衆官員攔着首輔大人問清楚,要不是陛下身邊的清竹打圓場,楚大人也沒那麼容易脫身。”
柳昱堂不悅,“首輔大人日理萬機,爾等怎可如此為難大人?”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柳大人,我們翰林院可是全仰仗首輔大人,就算你借我一個膽,我也不敢為難當朝首輔,”王石開的聲音越說越小,“隻是那些老臣許是瞧見些什麼苗頭,想要趁機瓜分長公主手上的權勢罷了。”
柳昱堂罵道,“此時落井下石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
王石開一大早跑來與這位油鹽不進的狀元郎套近乎,不就是想知道長公主到底是何下落,他湊近問柳昱堂道,“柳大人,長公主真的……”
柳昱堂怔然一愣,眼前浮現出每日清晨一開門便能見到的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他從未想過這樣光彩照人的美人會再也見不到。
“柳大人當真一點消息都沒有?”
柳昱堂下意識地搖搖頭。
王石開歎了口氣,像是說給自己聽似地,“我還以為憑你和長公主的關系,你是第一個能得到消息之人。”
柳昱堂俊臉一沉,“我和長公主殿下沒有任何關系。”
王石開被他反複說的台詞搞得有些不耐煩,“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和殿下沒有關系。那你仔細想想長公主這幾日清晨可駕着攆轎來接你?”
“不曾。”
“那不就得了。”王石開說道,“日後你也不用說你和公主殿下無關系,反正她也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長公主乃是皇家貴胄,我等與之是雲泥之别,王大人千萬不要胡言,”柳昱堂遠遠地瞧見楚墨珣高大的身影,連忙說道,“公主殿下身邊高手如雲,定能洪福齊天。”
王石開順着柳昱堂的目光看向楚墨珣,又悄悄說道,“我可聽說首輔大人昨日和陛下大吵了一架,就是為了長公主的事。”
柳昱堂蹙眉,不想再聽王石開的小道消息。
自打他父兄戰死沙場之後滿朝文武皆以為柳府再也不複當年追随先帝打江山時的榮光,他這個忠烈公也不過是先帝追封給他父親的殊榮而已,柳家從此隻有他也一人爾。
若是正如王石開所言長公主出了事,陛下正是用人之際,群臣都虎視眈眈長公主手上的權柄,正是他為君分憂的好時機。
想至此處,柳昱堂邁開步子朝楚墨珣的方向走去。
“首輔大人,下官容禀。”
楚墨珣眼角餘光早就瞥見不遠處器宇軒昂的柳昱堂,當他四方闊步滿是躊躇地朝楚墨珣走來時,楚墨珣便已瞧出柳昱堂的心思。五年朝堂曆練,他能坐穩首輔位子,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瞧出這些年輕官員心中所想。
“柳大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