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首輔,你們眼裡都隻有楚墨珣,沒有朕嗎?”
殿内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瑟瑟發抖地看着他們的帝王。
“你們都不懂,你們不知朕這幾日過得是什麼日子。自打先帝駕崩之後朕便與長姐相依為命,這幾日不知長姐下落,朝中那些人精便想着法的拐彎抹角來試探朕,肖想瓜分長姐手上的權利。”
清竹也潸然淚下,“先帝走了,奴才知陛下心中苦。奴才知陛下想做個好皇帝,更是與殿下感情深厚,所以奴才才懇求陛下切勿與首輔大人在此時翻臉。”
宋良卿暴怒過後徒然坐在地上,“朕承認前幾日是朕病急亂投醫,是他楚墨珣封鎖了消息才能救回長姐,可如今真尋到了長姐,為何不讓朕見她?”
清竹說道,“奴才是看着陛下和長公主長大的,奴才這幾日也心痛,可楚大人這般做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考量?”宋良卿目色一沉,哭過之後聲音有些沙啞,“他就是在試探朕,試探這滿朝文武到底是聽他楚墨珣的還是聽朕的!”
“陛下,首輔大人萬沒有這個意思。”
宋良卿沉默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目光空洞,身形消瘦雙頰凹陷,一點也不像是一位帝王,“你去告訴楚墨珣,今日若是不讓我出宮見長姐,朕就吊死在這文淵閣内,看看他如何向這天下交代。”
“陛下!”清竹急得直磕頭,“陛下不可亂說。”
“敢問陛下去看長公主有何用?”
一個冷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楚墨珣提着官袍走進文淵閣,清竹松了一口氣。
“有何用?”宋良卿轉頭看向那高大的身影,“朕去看朕的長姐,楚大人卻問朕有何用?”
“陛下是跟着太醫院院首習得醫術能給長公主診脈還是跟着陸魏林練了幾天拳腳能守護殿下?”
“朕……朕……”
“既然陛下手上不曾有這般本事,為何還要去打擾長公主休息?”
“宋子雲是朕的長姐,她如今生命垂危,朕難道不應該去探望一二?”
楚墨珣深深地凝了一眼滿臉淚痕的宋良卿,垂下眼皮,他的心底也徒然升起一絲羨慕,羨慕宋良卿想哭的時候便能哭,“理應如此。尋常人家,兄弟姐妹若遭逢大難,手足自應當探望照顧。”
“你知道就好,朕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楚墨珣說道,“臣說了這有個前提,尋常人家。陛下貴為天子,是大淵的天,是大淵子民的君父,如何能憑自己喜好随意辦事?”
“先生不必說這些搪塞人的大道理,今日朕去定了。”
楚墨珣不動怒,也不勸,他默默地點點頭,“好,陛下去之前回答臣幾個問題,若是答出,臣必定護送陛下出宮。”
“先生請說。”
“長公主身兼大淵多道産業,若是長公主殿下生命垂危,陛下見過之後如何面對朝臣們?陛下有把握面不改色地面對這些文官嗎?”
“這……”
楚墨珣上前一步繼續問道,“若是群臣逼問陛下長公主何時會蘇醒,陛下該如何作答?若是群臣逼問陛下長公主若是醒來之後無法應對臨山礦山與江南絲綢織造局的差事,陛下欲如何處理?”
“朕……”
“若是群臣為了天下江山社稷,集體跪在昭陽殿殿外肯定撤除長公主的職位,陛下難不成也吊死在這文淵閣内?”
“微臣不妨告訴陛下,若您今日真是吊死在這,臣必不會難過,明日便推舉秦王登基稱帝,沒有人會再記得你宋良卿,百年之後陛下也不過是史官筆下的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而已。”
文淵閣中安靜極了,那些原本跪了一地的奴才都在剛才被清竹退了出去,在場的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清竹時不時地偷偷打量宋良卿的神情。
宋良卿想開口罵楚墨珣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要誅他九族,可幹澀的雙唇張了張又無力地合上,他罵不出口,隻是雙手死死攥緊龍袍,因為他心中明了楚墨珣說得極有道理。當今天下,滿朝文武,除了宋子雲之外,也隻有他會這麼說。
看着少年天子如此失态,清竹擋在宋良卿面前,直面楚墨珣陰沉的面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首輔大人,今日陛下有些乏累了,不如明日再議朝事吧。”
楚墨珣卻不給宋良卿機會,如一座巍峨險峻的高山一般矗立,“陛下還去探望長公主嗎?”
清竹欲再開口,宋良卿拽住他的衣袖,目光越過清竹慢慢上移看向楚墨珣,“先生可知長姐于我而言是什麼嗎?五年了,五年你不停的告訴我,我是大淵的天子,是大淵子民的天,可她是我心中的天。如今我心中的天裂了,你還不允許我去看她一眼?”
宋良卿雙目之中充滿怨怼,楚墨珣雙眼微眯細細觀察眼前這位少年,有那麼一瞬,他感覺這位少年似乎是長大了。
殿外忽地有一個陌生的聲音輕輕地飄了進來,“啟禀首輔,啟禀殿下,長公主醒了。”
殿内兩人同時望向門口,似乎臉上都掠過一絲茫然與平靜,那人又道,“陸大人說首輔大人下了死命令,一旦長公主醒了,不論何時立刻禀報,故而屬下這才來皇宮,驚擾了陛下休息,臣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