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什麼關你什麼事!”
宋之答道,“回殿下的話,此人叫馮二,在家中排行老二。”
“馮二?他弟弟豈不是叫馮三兒?”
宋之答道,“長公主英明,他弟弟确實叫馮三。”
“我呸。宋子雲,你老實交代把我弟弟帶到哪裡去了?”
“我不交代,你預備拿我怎麼樣?”宋子雲彎下身子問道,“殺了我嗎?”
“我……”
宋之端來一杯茶,“殿下,太醫交代你得多飲茶。”
宋子雲接過茶抿了一口又遞了回去,“你若是還想再見你弟弟,你就給我好好跪下,在我面前磕三個響頭。”
高大的馮二怒目圓睜瞪着宋子雲,宋子雲絲毫不退讓,揚起下巴回瞪他,“你想好了再回答。”
宋子雲眼睜睜看着馮二額頭上的青筋凸起,攥緊漲得通紅的拳頭慢慢松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像是認命似地雙眼緊閉重重地磕在地上。
咚的一聲,額頭沒有感受到頭暈目眩的疼痛,而是一陣柔軟。他睜眼看見一個絲綢蒲團墊在他額頭下方。
“宋子雲,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就喜歡吃強扭的瓜,你若是梗着脖子死也下跪,我反倒不喜歡了。”宋子雲瞧了一眼宋之,宋之微微點頭,不多時,從後院跑出一位瘦弱的男子。
“哥,”一位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沖出來抱住了馮二,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哥哥,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三兒,你……你沒死!你怎麼氣色看起來如此……如此好?”
馮三跪在宋子雲面前,拉了拉馮二的褲腿,“是這位像仙女似地姐姐派人帶我來這兒,給我請大夫醫治。”
“你說是她?”馮二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宋子雲,“她帶你回來是為了救你?”
“是的,”馮三小腦袋重重地點了點頭,“大夫說了我患的是時疫之症,須得隔絕旁人,若是我見了你,可能會傳染給你。”
宋子雲打了個哈欠扭頭回屋想歇息片刻,馮二攔住她的去路,宋之呵斥道,“你想幹什麼?”
“我……我不想幹什麼!”馮二又踉跄地退了半步跪在地上,“既然你救了我弟弟,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吧你想要我幹什麼?”
“幹什麼?我不要你幹什麼。”
“那……那我砸了你的轎子,我賠你。”
“賠?這可是皇家攆轎,你拿什麼賠?”
馮二撓了撓腦袋,“既是沖撞了皇家,你罰我便是。充軍砍頭都可以。”
宋子雲擺了擺手,“我不想罰你,我也不想留你,既然你弟弟已經康複了,你倆就走吧。”
“走?”
馮二攔住宋子雲,“不行,我不走。”
“你這小子還訛上我了?”
“你救了我弟弟,就是我馮二的救命恩人,從此你就是我的恩公,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可我這不缺人,”宋子雲打了個哈欠,“你回去吧。”
“我不走。”
馮二跪在院中,馮三也跟着他跪在院裡,宋之跟在宋子雲身後将她喝了一半的茶端進屋,“殿下,您的茶。太醫說……”
“茶茶茶,一天天不是茶就是藥,我不愛喝,拿走拿走。”
宋之雙腿并不挪動,而是小聲說道,“太醫說的話……”
香桃推門而入,“殿下,馮二還跪在地上。”
“跪就跪着呗,我又沒不讓他起來。放心,他們想通了自然會起來的,回頭讓他倆收拾好包裹,你去賬房預支點銀子給他們做盤纏。”
“是。”
宋子雲斜靠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翻來覆去睡不着,口中喃喃道,“可是要下雨了?”
香桃關切地問道,“殿下腿疾又犯了?”
宋子雲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雙手撫上膝蓋,“是有些不舒服。”
忽地一道紫電劈開雲層,一聲炸雷石破天驚,被疾風一吹,青磚縫裡鑽出成串的雨泡,雨箭射穿荷花池面,驚得半池殘荷将攢了整夏的綠意盡數潑在白玉闌幹。
宋子雲猛然驚醒,雙膝被香桃覆上了溫暖的暖爐,倒是減少了些許疼痛。
天空一下子暗了下來,殿外依舊有兩個半人高的影子矗立在院中。馮二這幾日在宋子雲府上胖了許多,可馮三卻是大病初愈,身形已經搖搖晃晃。
雨水拍打在馮三臉上,驚得他眼睛都睜不開,“哥……哥……”
忽有冰裂紋錦緞廣袖拂過眼前,混着沉水香的絲帕輕輕落在他被雨水打濕的額角。他慌得要去抓,又怕粗粝指節勾破這比蟬翼還薄的細絹,最後像是喝醉了酒竟滑稽地舉着蒲扇般的大手胡亂揮舞起來。
隐約間馮二聽見一聲調皮的笑,“殿下命你們倆起來。”
馮二睜開眼見香桃打着傘站在他倆面前沒有動彈。
“快些,馮三才剛痊愈,可别再病了。”
馮二還是紋絲未動。
“殿下說了,讓你倆暫且住下,罰你倆伺候攆轎的馬匹。”
馮二遠遠望見那窗牖之後有一身影漸漸隐去,朝着人影拜了三拜,“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