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伽看了一眼克倫蒂。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那種性子,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因此,她現在的驚懼格外明顯,連一向遲鈍的珀爾瓦都發覺了,小聲問:“你怎麼了?”
克倫蒂卻隻是直愣愣地盯着門口的人魚,一句話也說不出。
直到村長打破了屋内的沉默:“甯芙怎麼有時間來這裡?沃特沒到處找你?來來來,快進來。”
被稱作“甯芙”的人魚順勢遊進屋:“這不是想念您和麗莎奶奶了嗎。而且……”
她笑了笑:“還遇到了好久不見的小克倫蒂!”
“沃特”這個名字一出,克倫蒂變得更驚恐了。她不僅沒有回應甯芙的話,反而迅速地躲在了并不親近的洛伽身後。
甯芙有些尴尬:“太久沒見面了,小克倫蒂都和我不親了……”
村長搖搖頭:“怎麼會,隻不過,我們剛剛正在講她父母的事,唉。”
在他們倆談話過程中,克倫蒂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猛地扯着洛伽和珀爾瓦就要往外遊。
但她的力氣顯然不足以拉動洛伽,而珀爾瓦則被她扯的晃了晃,手中的藥瓶差點飛出去。
克倫蒂的不對勁讓洛伽心一沉,想起出發前孟柯曾和他提起過,克倫蒂估計就來自南部村莊。
現在看來,她的家鄉就是藍瑚村沒錯。
那麼,作為幾人之中最了解這個村子的人魚,究竟是什麼事讓她神色大變?
不論如何,先順從她的意思離開為妙。
想到這裡,洛伽若無其事地開口:“村長,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做,就先不打擾您了。”
不等村長做出回應,他直接将兩位少年一手一個,幾乎是提着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村長的家。
不過幾秒時間,洛伽就已經帶着兩人魚遊出不短一段距離,村長隻能看到他們遠遠的背影。
“這可難辦了……”村長面露難色,“我還沒來得及和小克倫蒂說,她父母去世的事情。”
甯芙也露出哀傷的神情:“她現在大概是往家裡去了,很快就能知道……不過,克倫蒂是個堅強的孩子,希望她不要太難過。”
他們的對話洛伽等人已無從知曉。洛伽避開人煙遊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這才開始對克倫蒂發問:“剛才為什麼想離開?”
克倫蒂換了幾次氣,終于從深入骨髓的恐懼中緩了過來:“因為……因為……”
她顫抖着說:“甯芙姐姐,還有他們說的沃特,都已經死了!”
“親愛的,你怎麼不說話?”沃特突然停下了話語,将孟柯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一路上,一直都是沃特在喋喋不休地和孟柯聊天。
從定制的婚服馬上要送來了、到婚禮那天要請哪些人,反反複複都是圍繞着關于結婚的事,看得出沃特真的非常期待婚禮。
和他高漲的情緒相比,孟柯就顯得分外沉默。并非是他不想回應,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甯芙是個怎樣的人魚。
雖然沃特把顯然是男性的他,認成自己未婚妻的事本來就很古怪,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現破綻,然後遊戲game over呢。
孟柯玩過的遊戲不多,但是對一些套路還是略有耳聞的。
況且,他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沃特的熱情。
但現在顯然不由得孟柯繼續沉默下去了,隻得柔聲細語地回答:“我也很期待我們的婚禮……”
他白皙的頸脖連帶着臉頰,統統染上了動人的紅暈。
和一個陌生人讨論結婚的事、還讨論的這麼詳細,實在是有些羞恥。
好在沃特看上去很滿意他的回複,立馬說:“呵呵,原來是害羞了……我也很期待,甯芙。”
進入藍瑚村後,景色倒是和一開始差别不大,但遇見的人魚都很正常,并非是畸變體的模樣。
沃特領着他來到一戶人家,不熟練從一邊口袋摸索着,摸了個空,好不容易才找到鑰匙開門後,做了個紳士禮請孟柯先進去。
孟柯環顧四周,發現這裡的布置有種很怪異的感覺,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導緻違和感的原因。
沃特對他囑咐着,語氣溫柔得近乎粘膩:“親愛的,我現在要去工作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說完,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孟柯,看上去有些瘆人。
難以想象這張端正樸實居然有一天會作出這樣的表情。
一直到孟柯受不了他的注視,點頭答應、又再三保證後,沃特才終于露出滿足的微笑。
“親愛的,要乖乖地、乖乖地待在我們的家裡。”
說到“我們”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像在把這個字刻進孟柯的意識深處,又像是在對自己強調着什麼。
孟柯沒有反駁,隻是在他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沃特,沃特?”
第二聲出口時,沃特才像是從某種出神中驚醒,猛地回頭。他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扭曲,勉強擠出回應:“怎麼了?”
“你……是要去診所嗎?”
這是對沃特的試探。
曾經作為皇室醫師的沃特返回家鄉後,沒有道理從事其他行業。
眼前的這個沃特和印象中差别太大,或許會露出破綻。若是猜錯了,就用“最近太累了”之類的理由糊弄過去。
果然,沃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診所?當、當然。”
說完,他急匆匆地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手忙腳亂地把門給鎖上。
對自己名字的反應遲鈍,連工作地點都模糊不清,卻對未婚妻展現出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雖然還沒有确鑿證據,但孟柯的心中已經升起了強烈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