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爾在抑制自己的憤怒……還有不安。
但甯芙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她的聲音帶上了些哽咽,她平複了好幾次,才緩緩開口:“如果你是我愛着的那個沃特,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們的約定……”
于是法爾就知道了,哦,又是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明明是三個人魚,他們倆卻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哪怕沃特離開藍瑚村的這幾年一直是自己陪在甯芙的身邊,原來,這一點也沒有絲毫改變。
他們身體的距離那麼遠,心的距離卻那麼近,和自己與甯芙正相反。
我永遠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個。
孟柯聽到法爾的内心在悲鳴。
法爾想:他累了。他不想追問這個所謂的約定到底是什麼,甯芙最終屬于他,那就夠了。
隻要讓她忘掉就可以了吧。
忘掉了,他們之間的間隙也就不複存在了。
法爾一直沒有說話,甯芙也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她下意識向後遊了一段距離,警惕着法爾的動向。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并不能以常理衡量,他隻是按住那塊石頭,默念了一句什麼,瞬息之間,甯芙就失去了意識,軟軟地倒了下去。
同一時間,孟柯脫離了過去的幻象,回到了幻境之中。
法爾還在等待他的回答,這一幕和剛才孟柯看到的一模一樣,于是他驟然意識到,打破幻境,還需要改變事情發展的走向!
不能讓自己像真正的甯芙一樣被抹去記憶。孟柯想,他也無法保證這種“忘記”會到什麼程度。
雖然不至于威脅到生命,但肯定會拖慢遊戲通關的進度,而這是孟柯不想見到的。
該怎麼做?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着,和甯芙做出相反的選擇,順着法爾的意願,假裝自己很喜歡婚服?
這恐怕是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
但是,這不對……現在雖然在上演一出過去重現的情景劇,但孟柯不是甯芙,法爾也不是過去那個法爾。
法爾把自己困在幻境裡,僅僅是為了讓拉進來的人魚表演一個事事順着他的甯芙、制造一個美好卻不真實的烏托邦?
那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
“法爾他……不是這樣的人魚。”沃特哀傷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我永遠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個。”
回想起剛才窺見的法爾痛苦的心聲,孟柯心頭一跳,腦中頓時靈光乍現:他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親愛的。”孟柯輕柔地喚道。
他特地沒有稱呼法爾為“沃特”。
孟柯發現,正因為法爾幾度強調自己就是沃特,恰恰把自己困在了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名字裡,徹底把自身從三人的情誼之中剝離。
這正是他日後愈發失控的根源之一。
孟柯問:“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的聲音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約定”這個詞絕對是法爾的敏感點,更嚴重地講,甚至能說是雷區。
但在法爾目前這種半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或許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果不其然,聽到孟柯提起約定,法爾的眼珠轉了轉,眼神逐漸聚焦,竟然慢慢平靜了下來:“……約定?”
孟柯身處法爾制造的幻境,看到的是法爾視角的過去,自然也不可能清楚甯芙當時提到的約定是什麼。
不過,這并不重要,他不清楚,法爾同樣也不清楚。
真正重要的是,他要讓法爾明白:無論是甯芙還是沃特,都從未想過将他排除在外。
“嗯,我是說,你有想過我們的婚禮要請誰嗎?”孟柯組織了下語言,開口道。
法爾一愣,也順着孟柯的話開始列舉名字:“特裡村長、麗莎奶奶當然是要請的,還有你以前舞團裡最好的朋友希雅……”
法爾将與沃特和甯芙關系近的好友同事一一列舉,沒看到孟柯點頭,他甚至又忐忑地補充了很多名字,幾乎把藍瑚村村民說了個遍。
講了這麼多人魚,他唯獨沒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孟柯靜靜地聽着,心中不知不覺漫上一縷悲哀:将法爾排擠的從來不是他的朋友們,而是他自己。
孟柯打斷了喋喋不休的法爾:“我們最好的朋友法爾呢?”
法爾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