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林西林什麼也沒做,隻是和鄰裡關系進行了友好交流,最終确定一件事——那個姓魏的,真的是個男同。
有些惡心,一想到那天男人一直盯着他赤裸的上身看,林西林就感到渾身難受,這幾天還多穿了件外套。
但除此之外,林西林對隔壁“安小姐”柔弱的外表上又套了一層新濾鏡——可憐的同妻。
大概男人都有種該死的救助情節,林西林見到安闡續便不由心裡一軟。
雖然随之升起的還有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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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上八點超市海鮮打折,安闡續動作晚了些,路上還忽然下起了雨,等他匆匆跑到單元樓裡,便見到這棟公寓裡唯一的電梯緩緩關上了門。
安闡續下意識放慢腳步,輕咬下唇。
……慢了一步。
但下一秒,不遠處傳來熟悉的清冽嗓音。
“安小姐,快進來!”
重新打開的電梯門裡出現了林先生的身影,他提着蛋糕,臉上是溫和的笑容,沖着他招了招手。
安闡續的腳步頓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林先生的動作像是在招呼小狗。
他抿了抿唇,攥緊袋子快步沖進電梯。
裝着活蝦的黑色塑料袋滴着雨水,在地面暈開深色的圓斑,安闡續低着頭,小聲地對一旁幫助他的林先生說了聲謝謝。
年輕鄰居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彎起眉眼對他笑:“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電梯門緩緩關閉,密閉空間裡除了頭頂的排風機再無其他聲響。
似乎有些冷了,加上淋了點雨,水滴順着發梢滑進衣領激起一股涼意,安闡續不由打了個寒顫,還有一個小小的噴嚏——他很想扼制住,但還是打破了電梯裡的安靜範圍。
太狼狽了……
安闡續的手指不禁蜷曲,他感到無言的尴尬與澀意。
電梯裡隻有他和林先生兩個人,像這種與人獨處的密閉環境裡,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縮起肩,更别提他此刻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
似乎每次撞見林先生,他總是會有不堪的表現。
安闡續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睫毛顫抖,難堪地攥緊了手裡的塑料袋。
“安小姐。”
身後卻響起了青年的聲音。
一隻漂亮的手遞了過來,捏着一包拆開的紙巾。
“您需要紙嗎?”
安闡續愣了一下,猶豫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微微發僵,在接過紙巾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手,觸感微涼。
安闡續慌忙縮回手,低聲道謝:“……謝謝。”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臉上的雨水,大腦像漿糊一樣混亂,指尖碰到冰涼的皮膚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但他卻沒有去想原因,隻是不自覺地重複擦拭着臉頰。
貼着皮膚的紙巾散發淡雅茶香,似乎還能嗅到一縷除紙巾外的清冽香味。
安闡續不敢去深思那到底是屬于誰的氣味,手裡的動作卻粗暴了許多,把蒼白的臉色都擦紅了。
直到身後傳來林先生的聲音。
“安小姐,最近天氣多變,出門還是帶把傘比較好。”
他甕讷地應了聲:“哦,好。”
電梯内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沉悶,安闡續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不擅長應對這樣的獨處,尤其是面對林西林時——對方明亮的目光總讓他的大腦陷入昏沉。
臉再擦就要破皮了,感受着那輕微刺痛,安闡續低垂着眼睫放下手。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林先生會再次向他主動搭話——安闡續以為那天早上之後林先生不會再靠近他了,因為這幾天每次碰見時隻有鄰居間的禮貌問好。
林西林忽地問道:“今天超市的海鮮打折?”
安闡續無意識地捏緊了手心裡那張濕漉漉的紙巾,點了點頭:“嗯,蝦很便宜。”
“可惜了,我去晚了沒趕上。”林西林笑了笑,語氣裡帶着一絲遺憾。
安闡續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又低低地“嗯”了一聲。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但奇怪的是,這種緊繃的窒息感并沒有因為這段短暫的對話減輕,反而讓他感到更加窒息了。
安闡續的視線落在面前的電梯門上,他與青年的身影倒映在上面,模糊而重疊。
最近回南天,電梯門上凝結着水珠,緩緩滑落留下數道蜿蜒的痕迹。
他盯着那些水痕,忽然意識到——如果不開口,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就像公寓裡其他生疏有别的普通鄰居一樣。
他看着倒影裡青年提着的蛋糕,明明一進電梯便看見了,可是始終不敢問出來。
電梯快到了,再走一段走廊便會分開。
安闡續在心裡不斷反問自己——
隻是問一句而已。
他們是鄰居吧,鄰居之間問一句也很正常吧……
哪怕隻是普通的鄰居,簡單的交流也是可以的。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終于鼓起勇氣開口:“林先生……今天是生日嗎?”
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幹澀,安闡續立刻後悔了。這個問題太唐突了,他們根本不熟。
林西林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角彎起:“是的,但不是我的生日,是朋友家比格犬的生日。”
“那個家夥太霸道了,明明都不在一個地方,非要我跑大老遠去拿蛋糕給他家狗慶祝。”
林先生語氣有些無奈,可卻又透着親昵。
而他明明把話問出來了,但卻感覺更悶了。
“這樣啊……”
安闡續喃喃着,他的聲音在電梯停下的聲音中模糊不清。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些普通鄰居不該想的事情。
朋友嗎……
聽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會是女朋友嗎?語氣這麼親昵……
安闡續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思緒:像林先生這樣的人,喜歡的一定是美好溫柔的女性吧。
反正絕對不會是像他這樣的人,一個打扮成女人的男性……甚至還和一個男人結了婚。
他無法自拔地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之中,直到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他們所住的樓層——安闡續如夢初醒般動了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落荒而逃地走出這狹小窒息的電梯空間。
冷清的公寓寂靜黑暗,同樣居住在404的丈夫和往常一樣沒有回來。
濕透的衣物黏在皮膚上,塑料料袋裡的活蝦發出細微聲響。
安闡續打開燈,動作機械地将海鮮放進廚房水槽。他盯着那些青灰色蝦鉗在水面劃出波紋,一旁的櫥窗玻璃倒映出“女人”此刻的模樣——被雨水打濕的假睫毛蜷曲在眼睑,暈開的眼線在蒼白的臉上留下蛛絲般的痕迹。
太狼狽了……
他真的是,太醜陋了。
他忍不住發抖起來,像是那些淋在身上的雨水化作了刺骨寒意,凍得他無比寒冷。
無意識掐進掌心的指甲在皮膚上印下斑駁的指痕,疼痛讓安闡續稍微清醒了一些。
隔壁傳來說話的窸窣聲響,很模糊,似乎還能聽見青年愉悅的笑聲。
似乎在和他的“朋友”說笑。
他不再抖了,靜靜地站在水槽前,半晌才擰開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