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你堂哥他……”
劉老三喉嚨滾動了幾下,卻怎麼也吐不出那個“死”字。他隻能别過臉,避開陳東逐漸灰敗的眼神。
沉默的氣氛如同這林中不斷的雨簾一般,将衆人籠罩在其中。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咳咳咳!……”
陳東說着,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他掙紮着從李木背上下來,拖着自己被撞斷掉的腿,爬到陳青身邊。
陳青的體溫在逐漸降低,陳東的眼淚瞬間決堤,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陳青的衣襟上。
“我不該不聽他的話……咳咳!不該跑這麼遠的……是我害了他……”
李木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聲音幹澀,“陳東,别這樣……你也傷得不輕,陳青要是看到你這樣,他……”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說不下去。這種安慰,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陳東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完全陷入自己内疚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李木歎了口氣,轉頭對着周二低聲道:“二哥,你先帶大哥回去治傷,我和劉老三留在這裡陪着他……”
周二沉默地點點頭,目光掃過癱坐在地、魂不守舍的陳東,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閉了閉眼,轉身大步朝山洞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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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潮濕的空氣中混雜着血腥味和土腥氣。
江夏吩咐江誠從洞口接雨水的木盆裡裝了一陶罐的雨水,又2吩咐子安去生火。火堆很快生起,将陶罐架上去,水汽蒸騰。
自己則将昨天挖到的人參拿了出來,切了一片放進周大口中,又切下一片遞給周二。
“周二叔,你也含一片。”
周二沒有推辭,現在也不是客氣的時候,沉默接過,放進自己嘴裡。
江夏從自己的竹箱裡翻出一條手帕,扔進沸水裡滾煮。待帕子煮透,用樹枝撈起放涼,用它将傷口周圍的泥土和腐葉擦去,再撒上藥粉。
等到包紮傷口時,林氏從自己随身帶着的包袱裡拿出一件細棉衣,那是她壓箱底的衣服,之前都是逢年過節,走親訪友才會穿的,逃難後卻再也沒有機會穿了。此刻她毫不猶豫地撕下一長條遞給江夏。
處理好周大後腦勺的傷,将他的上衣解開,才看到他後背那被野豬獠牙貫穿的傷口。
那傷正好傷在他的左肩胛骨下緣,但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心髒。否則一擊緻命,都等不到他們去施救。
除了這道猙獰的傷外,還有許多他從山上滾落時,被撞出的青紫。
林氏剛停住的哭泣,又開始了。
江夏看着周大身上的傷,心不斷的往下墜,一股不好的念頭湧上來。
可看着林氏悲戚的樣子,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一切平安。
天将黑時,李木他們背着陳東回來。三人渾身是泥,眼眶通紅,卻誰也沒提他們做了什麼,也沒人再提起陳青……
江夏将處理傷口的東西,傷藥和人參片遞給李木,讓他們幫陳東處理一下他的傷口。
陳東同樣傷的不輕,加上長時間淋雨,此刻人已經發起了低燒,嘴裡不停的說着對不起。
李木他們心中一陣酸澀,朝夕相處兩個月的朋友,今早還在有說有笑,可到了下午卻被他們親手埋葬…
将三個傷患處理好,江夏的傷藥也所剩無幾了。
這藥還是之前她受傷時,江誠當了自己的長命鎖給她買來的,在她傷口開始結痂後,她就舍不得再用了,那時還剩下将近一半。
江夏盯着手中那空了的藥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瓶身。
“阿姐……”江誠悄悄靠過來,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過來。江夏将他散落的頭發别到耳後,觸手卻是一片潮濕的冷汗。
“餓了嗎?”江夏輕聲問他。
現在已經該吃晚食了,可卻沒有人提起晚飯的事。
江誠搖搖頭,“阿姐,周大叔他們……會有事嗎?”
看着江誠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滿不安,江夏想要說些安慰他的話,可最終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
洞外暴雨傾盆,密集的雨點砸在樹葉上,發出噼啪的脆響。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敲在人的心上。
稍微有點醫學常識都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樣嚴重的傷勢意味着什麼。
她當時受傷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四月末五月初的西北,天氣幹燥且還不算熱,而且她是劍傷,傷口并沒有受到太多感染。
可他們不同,越往南走,天氣越是悶熱,潮濕悶熱的環境,加上他們是被野豬所傷……
李木讓林氏和周二歇會兒,說他和劉老三守夜,看着周大二人。可情況一時不好轉,林氏和周二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