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消磨時間,嚴甯支着耳朵,在台上講話的背景音,和身後女生們壓低音量的嗡嗡聊天聲下,去記主席台上的名牌,和背後對應的臉。
信息漸漸記完後,無事可做,嚴甯的眼皮,也撐不住地開始變沉,隻能憑意志力勉強支撐。
時間實在難熬。
不知又過了多久。
周圍忽而一陣騷動。主席台上又說了什麼後,比之前,明顯熱烈許多的掌聲,突然響起,嚴甯一下子被迫清醒。
她一邊下意識地,跟着鼓掌,一邊聽到了,身後兩個女生,此刻忘記壓住音量的激動聲音:
“是他嗎?!是他吧!!”
“我靠!這人還真是……”
很快。
有一個人,從嚴甯身旁的過道經過。在殘存的倦意中,她下意識地,側頭,擡眼去看。
風将那人的校服衣角吹出了飄逸的弧度。
嚴甯不由一怔。
因為這一刻,逆着陽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臉——
竟然……
是她今早在樓道裡遇到的少年。
而周圍,連掌聲都壓制不住的熱烈議論聲中,有兩個字,以高頻率的、各種不同人聲版本,不斷傳入到嚴甯的耳中。
所以,原來,他就是——
路琛?
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好這些信息,嚴甯跟去主席台上的視線,就又忽然發現——
有點。
不太對。
少年剛在演講台後站定,旁邊的那幾個校領導臉上,就有明顯的驚訝閃過。
尤其,離得最近的劉副校長,甚至随和不再,整個人都在一種莫名戒備的狀态下。
借由視野優勢,嚴甯飛快掃視一圈,馬上明白過來——
台上空空如也,手上也沒拿東西……
他竟然。
沒帶演講稿?
難怪一旁的劉副校長,一副看起來隻要稍有不對,就會立刻上前奪過話筒的架勢。
嚴甯心下頓時一緊,有些擔憂地,看向演講台後。
可少年眉眼如墨,身姿俊朗,是那樣的從容不迫。
他擡手,隻随意地調整了下話筒,一欠身,然後清潤的嗓音,便透過話筒,傳遞到了校園的各個角落。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上午好。”
炙熱的陽光曬得人發蔫兒,蟬鳴聒噪。
嚴甯卻在聽到少年聲音的那一刻,緩緩,松開了,膝頭攥緊的手。
……
演講不疾不徐地進行,校領導們的臉色很快緩和,并轉變成了欣慰、贊賞,台下議論聲亦早已停止。
因為,該說狀元不愧是狀元。
全程脫稿的那人,完全稱得上驚采絕豔、文采斐然。
很快,演講到了尾聲。
“最後,我想送給大家,一句我一直相信的話。”
台上,清朗俊秀的少年人,環視全場。
“能打敗我的,隻有我自己。”
沒什麼停頓的,少年繼續道:
“以上,來自演講稿被迫丢失的,高一新生代表,路琛。”
想不到該用什麼形容詞,才能描繪出那一刻的感受。
嚴甯隻知道,在多年後,回憶起這一天時,她能清晰記得的——
是天很藍,雲很淡。
微風宣告着少年的肆意張揚。
台下的學生們,是一片壓抑不住的放縱喧鬧。
許是被演講鼓舞,許是驚訝于那句“被迫丢失”,更或者,隻是在這個充滿熱血、激情、有着無限可能的年紀裡,單純需要一場發洩,即便台上那些校領導們,再三用話筒制止,要求安靜,班主任們也出動,四下巡回,都無濟于事。
而在投下一顆重磅炸彈後,嚴甯目睹着台上的少年,淡然地,一欠身,便不帶絲毫留戀地下台,擡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那一刻,因為位置的關系,嚴甯甚至如同錯覺般感覺到,他和她的視線,在空中不偏不倚地相遇。
時間被無限拉長。
人聲喧鬧中,嚴甯的耳邊,卻是一瞬間的空白寂靜。
她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天早些時候,關于路琛的那個問題。
-乖嗎?
-不乖。
答案預判正确,随之而來的,還有另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要是……
她和路琛同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