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一個上午都過得尤為安靜。

辛靜來了例假，人有些難受，一到下課，就整個人都趴在桌子上提不起勁兒來。

嚴甯幫她打了兩回熱水，灌了個熱水袋，然後，趁着課間，把各科的筆記也幫辛靜都謄抄了一份。

午休回來，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一段時間。

嚴甯整理好了從各組收齊的數學練習冊，準備往教師辦公室送，幾十本摞在一起，還是挺有厚度的一摞。

辛靜側臉貼在桌面上，望着一眼看不到頭的本子摞，憂愁道:

“甯甯啊，這次沒有了我，你可千萬要快去快回，平安歸來啊~”

雖然這些練習冊，重量沒有誇張到這種地步，但之前每次送，辛靜都會自告奮勇地分走一半，陪着嚴甯一起去辦公室。

嚴甯點頭，眼尾彎了彎，雙手托着練習冊的底部搬了起來。

“保證完成任務！”

出了教室。走廊上，午後蟬鳴嘶啞，樹影晃動，有微風從廊前吹過。兩三成群的學生，趴在欄杆上聊天。

嚴甯抱着練習冊，避開走廊上的人，走得并不快。

快到五班位置時。

突然。

一句男聲的——

“路神！？呵，垃圾暴力男一個！”

嚴甯聞聲，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單手撐在欄杆上的胖男生，在跟旁邊的短發女生說話。

“他頂多也就臉長得還行，人品忒次！真不明白你們女生，有什麼好喜歡的？”

胖子音量不算小，又因語氣中的鄙夷姿态，尤為明顯地顯示出刻薄。

短發女生像是反駁了什麼。

胖男生直接打斷，“誰說沒有？我哥們親眼見的，昨晚校門口，路琛跟英華的遠哥他們起了沖突，鷹眼王都去了，聽說還有人進了校醫院！”

嚴甯抱着練習冊的手一緊。

是保安去晚了？

他們真打架了？

“誰進醫院了啊？”短發女生也很驚訝地問。

胖男生有種掌握一手消息的得意洋洋：“叫陳涉還是什麼的，遠哥的小弟，聽說肚子疼來着，說不定就是被打傷内髒了。”

嚴甯的手又松了。

因為她腦海中浮現出了，昨晚，她跟保安大叔說的話：

“那邊樹底下，好像有個同學蹲在地上肚子疼，您要不去看看，他是不是要去校醫院。”

所以，現在想來——

大概。

打架什麼的，隻是不靠譜的傳言。

五班後門緊鄰中間樓梯，這時，恰好從樓梯上來了三個并排走的男生，和嚴甯相向而行，擋住了她的前路。

嚴甯往走廊外側的方向讓了讓。

那胖子背對着嚴甯，還在繼續叭叭：

“我跟遠哥特熟，他人特仗義，找茬的絕對是姓路的！原因嘛，估計就是校花女神和遠哥重修舊好了，姓路的自尊心受挫，所以才用上這下三濫的招數……”

嚴甯聽得眉頭一蹙。

這人明顯就是沒有憑據地在瞎推測。

而胖子意淫着，說到興處，臉上的肉褶都堆着笑，閑着的右肩晃了下，右胳膊忽然毫無征兆地向後，直奔着斜後方的嚴甯甩來——

嚴甯一驚。

電石火光之間。

她下意識地往後一躲，不想，卻又猝不及防地，後背撞上一個人。

那種結實的、帶着些許體溫的觸感，讓嚴甯吓了一跳，如同觸電般，忙往前挪了下，拉開距離。

可前面，胖子的胳膊還在往這邊甩。

嚴甯一時更有些慌亂，又想再往旁邊走，奈何對向來的三個男生，還擋着她的去路。

躲避不及。

眼睜睜地看着那揮過來的胳膊，徑直地往她抱着的一大摞練習冊上撞，嚴甯還是本能地想避開。

她托着練習冊的手，用力失衡，一摞本子開始往旁邊歪倒。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在她還沒來得及再做出反應之前。

一隻修長的、指節分明的手，憑空出現，敏捷，可以說是堪稱又溫柔的，接住了她沒抱住的，歪向一旁的大半練習冊。

同樣是這樣的手。

在另一邊，卻帶着十足的力量感，青色血管微起，直接握住胖子的手腕，瞬間攔停了揮過來的手臂。

初秋微風，那人靠得極近。

嚴甯甚至聞到了，來自身後的，一點淡淡、好聞的，柑橘味道。

大腦在停止運行一秒鐘後，嚴甯才漸漸反應過來——

即便沒有實際上的肢體接觸，但她現在，是被人圈在懷裡。

這幾乎，像是一個擁抱。

而無論是高出她許多的身高、環住她的結實手臂、還有幫她扶着傾倒的練習冊的大手。

都無疑不在提醒着她。

背後的人。

是一個男生。

“小心。”

耳邊傳來一個沉穩，關切，讓她莫名熟悉的聲音。

因他離得太近，說話時的吐息，幾乎像是擦着她的耳廓。

帶來一點酥酥麻麻的感覺。

嚴甯又不由反應有些遲鈍，眨了下眼。

而似在确定她站穩之後，身後的那人，才往後稍撤了一步，扶着本子的手，直接分走了嚴甯手裡一多半的練習冊。

手上蓦然一輕，嚴甯聽到那人又平淡道：

“道歉。”

剛才事發突然，旁邊經過的三個男生已然快步往前，讓出了空地。

嚴甯這才終于稍稍回過神兒來，來不及再多生出什麼思緒，她連忙往旁邊站了一點，同時，小聲認真說了句：

“對不起。”

那人一頓，嗓音一變，莫名有一些清淺無奈。

“我不是說你。”

與此同時，嚴甯側回身去，看清了身後人的模樣。

果不其然的——

是路琛。

這兩天降溫，學校裡的學生大多都穿上了校服外套。一中的規定，有了外套，内搭就不一定非得再是校服短袖。

就如此刻的路琛。

他穿藍白校服外套，拉鍊沒拉，内裡露出的，是一件純白色的T恤。

嚴甯的目光，在她平視位置，白色T恤上的幾道顯而易見的褶皺處，停留了一瞬，旋即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刻慌忙挪開眼。

然後，對上了一雙墨色的眸子。

因剛和她說話的關系，路琛目光低垂，是看向她的。

嚴甯隻和他對視了一瞬，沒來得及分辨那雙眼睛裡，究竟寫了些什麼，就更有些不自在地，錯開了目光。

“诶诶，疼疼疼！！！”

這時，有呼痛聲傳來。

嚴甯這才注意到旁邊，原來那胖子的手腕，還被路琛攥着，他肥胖的身體扭過來，臉上皺成了一團。

“我讓你道歉。”

路琛聲音很冷，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背後說人壞話剛好被逮住，現在手腕受制于人，胖子剛才偷偷試過，還掙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