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舒發完消息後便沒刻意去管它。
店門口陡然間來了烏泱泱的一群人,男男女女簇擁着進來,跟個小型旅行團似的。瞬間把靠窗邊上唯一剩下的一個U型卡座坐滿了。
姜林舒見狀提步迎上去,第一時間給人送上酒單。
卡座中央的男人斜坐着捏着酒單開口問:“你們這兒充值能送酒不?”
姜林舒略微傾身指着酒單角落的一處給他解釋:“充值1000元可任選一款蘇打酒12瓶,充值2000元以上可贈送兩紮精釀,口味任選。”
男人順着她聲音朝她望過去,微眯了眯眼睛,彷佛在确認什麼。随後用力拍了下大腿略顯驚喜地吼出聲:“姜林舒?!!”
姜林舒被這聲震得不自覺一抖,她擡眼定睛看了看,沒認出是誰。
她有點茫然地問:“你是———?”
男人聞言立馬起身把臉往她面前湊,語氣激動:“我鄭守強啊,高一8班———你忘啦?咱倆一班的啊,你媽當時不還是咱班語文老師嗎?”
鄭守強越說越興奮,一把把酒單拍在桌上,自顧自地回憶:“當時咱倆有段時間還當過一陣子的前後桌你還記得不?每次大課間老喜歡找你借作業抄,結果你媽來查崗把我抓了個現行,當時給我吓得夠嗆……哎呀媽,這都多少年了,太巧了麼這不是!!!”
姜林舒默默聽他繪聲繪色地輸出半天,神色自若地在腦子裡搜刮回憶。
應該……是有這麼号人……
在文理分班前。
不過時間太久遠了,她還真完全對不上臉。
高中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也難為他還記得。
于是她彎唇笑了笑,很給面子地回:“想起來了。确實太巧了。”
寒暄兩句後,她不動聲色地笑着将話題拉回正軌:“老同學,你們喝點什麼?”
鄭守強顯然還在憶往昔峥嵘歲月的情緒裡沒出來,目光落在姜林舒身上,感歎道:“那什麼,真太巧了。我記得你不是榆陽本地人嗎?怎麼跑甯雲來了?許老師同意啊?
姜林舒嘴巴張了張,“我”字還沒出來,就見鄭守強徹底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麼,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往外蹦。
鄭守強:“你在這兒上班?不對啊,咱倆一級你應該還沒畢業才對嘛……”
“……”
姜林舒聽着他絡繹不絕的問題,額角一抽,頓感無奈。
最終還是很好性子地開口回應道:“放暑假太無聊,所以來甯雲做義工。”
鄭守強連着“哦”了幾聲,還準備開口說點什麼,旁邊的人率先出口打斷他,催促道:“鄭哥,寒暄夠沒啊?要不先把酒點了你們再聊?”
鄭守強順手敲了下剛剛說話男生的腦袋,沒再繼續聊閑天,再次拿起酒單,充了1000塊又連着點了好幾桶果酒和精釀,這才算完。
一行人看着姜林舒走遠的背影,卡座最裡邊有個燙着錫紙燙的男的仰頭吹了聲流氓哨,吊兒郎當地問:“鄭哥,這你女神啊?沒想到你們中學還有這麼清純的貨。介紹給兄弟認識認識呗,保證好好對她。”
鄭守強聽見這話隔着兩個人反手就給他一個暴扣,表情冷下來,不屑地迸出一句話:“人家從小三好學生、校園女神,就你這慫樣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話音落地,場子驟然冷下來。
“錫紙燙”冷笑一聲,瞬間起身往鄭守強的方向走:“你他媽挺能說啊。”
鄭守強不慣這毛病,動手整理下衣角,也站起來,迎着他就要過去,倆人見勢就快動起手來。
身邊的人立馬挨個起身摁住兩人,都開始勸和:“别吵啊兩位哥,出來玩火氣别這麼大呗,因為個女人不值當。都他媽是兄弟,至于不?來來來先玩着,一會兒酒上來了都别賴賬啊!”
鄭守強和“錫紙燙”這才被拉着坐下,倆人面上都冷着,窩着火誰都沒搭理對方,分坐一方,各玩各的。
酒吧音響聲完全覆蓋掉這桌的動靜,姜林舒對發生的這個小插曲并不知情。
不過“錫紙燙”有句話也不算說錯,讀書的時候,姜林舒性格熱情、成績好。
在還沒有任何妝容加持的年紀,長着一張白淨漂亮的臉。情窦初開的年歲,年級上有不少男生喜歡她。暗戀、明戀的都有,不止鄭守強。
中二病少年大概都有點英雄主義,更何況有着“白月光”濾鏡加持。
所以哪怕多年過去,鄭守強早對姜林舒沒曾經的感覺了,可仍聽不了别人诋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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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蘇栩拎着兩瓶被保鮮膜包得嚴嚴實實的紅酒姗姗來遲。
一屁股坐下後,蘇栩注意到桌上已經喝空了的酒杯,沖着宋璟琰擠眉弄眼,怪聲怪氣地揶揄道:“喲———怎麼自己就喝上了,也不等等兄弟。帥哥一個人啊?”
宋璟琰睨他一眼,淡淡譏諷道:“酒吧關了吧,相聲演員還有位置留給你。需要的話免費幫你引薦。”
蘇栩對他這态度習以為常,翹着二郎腿自然地接話。“那也不是不行。哥們兒就是這麼多才多藝一人,魅力太大了,放在哪行都是難得的人才。”
宋璟琰懶得聽他在這兒臭屁,眼皮都沒掀,點頭敷衍:“國家棟梁。”
蘇栩白他一眼,招手叫人拿了起瓶器來,又俯身捏起宋璟琰的空杯,湊到鼻尖聞了聞,“還整上雞尾酒了。你什麼時候愛喝這種娘們唧唧的東西了?”
蘇栩覺得這味有點陌生,狐疑地看宋璟琰:“你去吧台點的特調嗎,我記着酒單裡沒這款啊?”
宋璟琰聽見這話才掀開眼皮看他,頓了兩秒才開口:“你問我?這是誰的酒吧?”
蘇栩微眯了眯眼,樂呵着調侃:“不是大哥,你可别告訴我你這是外帶的。我們酒吧不接受外來入侵。”
說到這兒,他刻意停頓一下,挑挑眉,“還是說,你已經和咱們酒吧的調酒師暗渡陳倉了?出賣色相換來的?”
“……”
想着他腦子可能确實有問題,宋璟琰看他的表情像看智障,意味深長地給出建議:“精神科明早八點開門,自己打車去吧。”
蘇栩:“……”
怎麼沒包啞藥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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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燈光又滅掉一部分,為了烘托氣氛,此刻隻留有舞台中央的位置打着晃眼的暖光。程葉依舊頂着那頭突兀的紅發,此刻已經抱着吉他開始駐唱了。
和往常一樣,為了吸引觀衆,第一首歌是一首慢歌。現場稍稍安靜下來,隻留下厚重的貝斯聲、鼓聲和程葉低沉柔和的吟唱。
姜林舒在昏暗中舉着托盤來回穿梭,覺得自己快忙成陀螺了。
現下演出開始,酒客們将注意力轉移到舞台上,點單的頻率才降下去。
角落邊上有一桌情侶起身準備離開,姜林舒眼尖地捕捉到,壓低身子走過去将餐桌上殘餘的空盤都收走,又将桌面整理幹淨。
随後才找了個牆角靠着刷手機摸魚。
她輕晃着腿緩解久站的疲憊感,食指慢吞吞地劃開屏幕。
微信裡安靜躺着一條消息。
———漢堡哥:調酒技術不錯,謝謝。
她瞄了眼時間,約莫半小時前發來的。
姜林舒稍揚眉,眨了眨眼。
沒想到她這位鄰居這麼看得起她。
那杯酒是她拜托孟雅容幫忙調的,為了深表這兩天的歉意,她特意選了菠蘿味。
孟雅容那時暧昧地對她眨眨眼,八卦地問是送給誰。
姜林舒對她的八卦之心已經習以為常,最後隻說是朋友。
她攥着手機想了想,手指輕敲打字說明。
【姜姜好】:不客氣,喜歡就好。
【姜姜好】:不過,不是我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