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安懷疑自己已經被時代淘汰了。
不然為什麼光屏上的每一個字他都看得懂、連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呢?
卡西安浏覽着光屏上的文字,結合底下的截圖和讨論,終于勉強弄清了這是個什麼事。
——這是一本小說裡的情節。
聯邦言論自由,文娛方面尤為寬松,像這類幻想跟某位高等雄蟲閣下在一起的小說有很多,但熱度這麼高的還是很罕見。
卡西安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隻是小說。
他還以為他乖巧可蟲的弟弟背着他結婚了。
應該……不會吧?
卡西安突然有那麼一點不安。
席安去第九軍區已經三年了。
他們家世代從政,缺乏軍事方面的力量和蟲脈,以前曾在這上面吃到過慘痛的教訓。
家中就傳下規矩,每一代都要有蟲從軍。
到了他們這一代,本該由身為雌蟲兄長的他去的。
但他喜歡上了一隻有基因缺陷的白化雄蟲。
他有着S級天賦,而雄蟲隻有C級,他們剛相愛時,雄蟲等級甚至更低,是最低等級的F。
他們之間等級差太大,對方注定無法為他進行精神梳理。
若是在其他行業,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隻要他把精神數值始終維持在80分以上就可以了。
80分以上,雌蟲的精神域可以自我修複,不用依靠雄蟲的精神梳理。
這對需要上戰場的軍雌來說顯然不現實。
除非一輩子幹後勤,不上前線。
但這不是家族想要的,也不是一個有野心和抱負的雌蟲能接受的。
就在卡西安面臨家族壓力時,年僅九歲的席安突然向全家宣布,他長大後要參軍。
全家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吓了一跳。
家裡雖然需要有蟲進入軍界,但也沒到讓雄蟲幼崽擔負這份責任的地步。
對于雄蟲幼崽,全蟲族的家庭都是一個态度:隻要能開開心心地長大、健康快樂就夠了。
要求再高一點的,也隻是希望雄蟲别長得太歪。
雄蟲不長歪的标準……那可太寬松了。
為了這件事,家裡蟲還輪番上場,給席安做思想工作,勸着哄着他,一再表示家裡的情況不用雄蟲小幼崽操心,小雄蟲隻要開開心心就好。
席安才不管這些呢。
他就是要參軍。
他要以優異的成績考上軍校、順利進入軍部、成為出色的軍雄、軍銜晉升、走上蟲生巅峰、迎娶心中男神!
全家蟲:啊這……是小雄蟲的可愛想法呢。
本以為隻是小雄蟲的童言童語,過段時間就全忘了。
結果席安竟真順着他所計劃的路走了下去,成為了一名軍雄,去的還是位于邊境和前線的第九軍區。
對于這個弟弟,卡西安心中總是覺得虧欠。
他認為是他逃避了身為雌蟲和長子的責任,而年幼的雄蟲弟弟替他承擔起了一切。
念及此,卡西安懷着複雜而愧疚的心情,撥打了席安的通訊。
通訊未被接聽。
席安可能正在忙。
卡西安轉而發消息留言,詢問席安的近況。
·
今晚的星網太熱鬧了。
安若像一隻瓜田裡的猹,埋頭亂蹿。
這邊看看小說讨論,那邊看看雄蟲們罵法案,再看看雌蟲們花式哄雄蟲。
不管是雌蟲還是雄蟲的表現都極為有趣。
雌蟲們一邊在支持法案的帖子下點贊。
贊美法案,贊美尤利西斯元帥,贊美聯邦。
轉頭就去雄蟲的帖子下安慰雄蟲。
說着“聯邦強制精神梳理也太不顧忌雄蟲閣下的感受了”“我最心疼雄蟲閣下”“我絕對不會讓我雄主這麼操勞”,連頭頂ID都沒改。
雄蟲們一邊在星網上破口大罵,一邊也真怕執法隊為了這麼點破事上門,趕緊把家裡的雌蟲叫過來挨個薅一遍,累得夠嗆。
給雌蟲做精神梳理,就像是給家裡的寵物定期洗澡。
像亞雌或文職工作的雌蟲算小型寵物,洗起來還是挺輕松的,随手就給薅了,雄蟲心情好的時候也樂于把他們撈過來揉一揉。
軍雌是兇猛的大型犬,特别難洗,尤其是狀态不好的軍雌,洗一次得折騰半天,累得夠嗆,雄蟲都不愛洗。
但完全不洗又不行,時間久了會變得髒兮兮的,還會暴躁拆家。
作為一隻負責的雄蟲來說,關注家裡每一隻雌蟲的精神狀态,是最基礎的事情。
而某些能力不足又娶了一大群雌蟲的雄蟲,現在隻想罵街。
一圈精神梳理下來累得快虛脫,在自己家裡體驗了一番被輪x的絕望。
還有雄蟲在堅決抵抗。
他們絕不會因為什麼法案去給雌蟲做精神梳理,這是侵犯雄蟲權益的!他們要堅決抵抗到底!聯邦有膽就把他們抓去當精神梳理師吧!
新法案的讨論度太高,安若上蹿下跳吃着瓜,突然發現自己的小說熱度掉榜二了。
小說跟新法案這種全民性的内容确實比不了。
但再掉下去,可能連前三都保不住,這樣的熱度錯過了可就太可惜。
安若決定加更。
他将昨天就寫好了的稿子稍作整理,一鍵發表。
#《教官》加更#
#《教官》更新了#
今晚的星網熱鬧得像是在過年。
剛看完更新正讨論劇情的雌蟲,突然又看到加更消息,立刻湧了過去。
原本忙着罵架的雄蟲也懵了懵。
罵架暫停,中場休息,先追個更新再回來接着罵。
更多在星網吃瓜、不明真相的路蟲也點了進去。
【駕駛艙的地面滿是鮮血,金屬地面被完全染紅,宛如噩夢般的場景。
席安現在隻是一個精神體,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嗅覺”,可來自四面八方的血腥味卻瞬間侵蝕了他的所有感官。
雌蟲的腿上鮮血淋漓,軍褲完全破爛,大腿上覆蓋着一道又一道愈合又劃開的傷痕。
席安仿佛聽到自己腦内響起尖銳的鳴叫。
“克萊爾!!!”
他的聲音與腦海中的尖鳴重疊。
席安瞬移到了克萊爾身邊。
在這個精神域裡,他的思維有多快,他就有多快。
在雌蟲的精神域裡,雄蟲是能夠修補世界、創造生機、無所不能的神明。
可他的手在發抖。
面色慘白,連唇都是顫的。
席安看着克萊爾腿上那流淌着鮮血又在強大的自愈力下自動愈合的傷口,看着傷口周圍深深淺淺的痕迹。
他的腦海裡空蒙蒙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甚至忘了自己能調用精神力修補一切,下意識想用雙手将那流血的傷口捂住,又怕弄疼了克萊爾,碰都不敢碰,隻有眼淚吧嗒往下掉。
克萊爾沒想到“幻象”會在這時候出現。
可能是他的理智已經到了極限,難以再維持清醒。
看着那張和席安一般無二的臉掉眼淚,他的心還是會跟着揪起來。
“别哭,我沒事的,是我吓着你了嗎?别怕,雌蟲的自愈能力很強,很快就會恢複,我把你平安帶回軍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