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追上祁雲縱、解釋清楚又組好隊,天色已經幾乎全暗下來了。
這張地圖簡直就像沒有黃昏一樣,直愣愣地從白天變成了黑天,好在夜色還不算深,還能看清遠處大緻的輪廓和腳下的路。
大家互相攙扶着走回竹屋,一邊聊天以驅散恐慌感。
新隊友祁雲縱自我介紹:“我是劍純。”
幾個人心裡緩緩湧現出同一個想法:難怪剛剛跑那麼慢。
謝不若拍拍他肩膀:“巧了,我是海歸劍純。”
柳七刀試圖混入其中:“我是……貂純?”
“你們别犯蠢。”龍葵打斷他們,指了指前方,夜幕中隐隐約約能看到那排竹屋的輪廓,“那些屋子裡好像也沒有燈。”
大家笑不出來了,情況一下子變得嚴重起來。人對黑暗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沒有燈火,無邊的黑暗就像要将人吞沒一樣,竹林深處如同一張巨口,鬼影幢幢。
幾個人摸黑進了屋子,翻找一通,确定沒有任何燭火以及能用來生火的東西,竈膛裡倒是有些木柴,柳七刀把木柴搬到竹屋門口。
“鑽木取火。”他思考道,“怎麼說?”
“Drill wood to make fire.”祁雲縱回答。
謝不若說:“牛!你才是海歸。”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玩梗。”龍葵無奈。她在自己的百草卷裡翻了半天,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最後找出一塊灰黑的石頭來。
“這是什麼?”她疑惑道,“藥宗武器裡有這玩意嗎?”
祁雲縱接過來放在眼前,努力試圖看清:“是一塊石頭。”
謝不若也拿到了石頭:“一塊黑色的石頭。”
石頭傳到柳七刀手裡,他說:“一塊黑色的堅硬的……呃?”
他愣了一下,道:“這好像是塊燧石。”
燧石就是火石,擊石取火用的就是這種石頭。大家常識都在線,聞言面露喜色,立刻張羅着生火。然而理想和現實存在距離,祁雲縱舉着燧石砸石闆,手都快摩擦起火了,也隻不過濺出來幾個小火星子。
“不行,得有火絨來引燃。”柳七刀說,四處尋找可用的材料,最後視線停留在旁邊人的肩膀上,開始思考羽絨和火絨是否存在聯系。
謝不若的鹦鹉抖了抖翅膀,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便看見謝不若抽出唐橫刀,刀光一閃,寒氣逼人。
鹦鹉“嘎”的一聲,蹬直了腳,一頭栽倒在謝不若脖頸裡:“殺鳥了!殺鳥了!”
“什麼?誰要殺你?”謝不若迷茫道,拿着唐刀開始削木頭。那真是把斬金截玉,削鐵如泥的好刀,如果柳七刀沒看錯的話還是絕地天通刀同模,現在就在謝不若手裡跟個削筆刀一樣刮木屑。
“這招有戲。”眼看着又輕又薄的木屑聚成了一小堆,龍葵開心道。這時,她突然感覺柳七刀輕輕拉了拉她校服裙子的下擺,那力度不輕不重,似乎是有什麼事想告訴她。
龍葵有些奇怪,問柳七刀:“怎麼了?”
柳七刀聞言,轉過身:“什麼?”
借着不時蹦出來的幾個火星,龍葵赫然看見,柳七刀雙手都拿着幾根木柴。她緩緩下移視線,看見抓住自己裙擺的是一隻青黑的、殘缺不全的手。
“我淦!我***************!”
幾個人被龍葵突如其來的怒吼吓得一哆嗦,便看見龍葵從地上跳起來轉身飛起就是一腳,一聲悶響,也不知道踢中了什麼,很久才傳來落地的聲音。
“我擦!”謝不若差點沒拿穩刀,“什麼東西飛出去了!”
“那些屍體活了!”龍葵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裙角,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吓死我了……”
姐姐!你剛才一腳把它踹飛了啊!飛了好遠!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幾個人站起來,把還在努力生火的祁雲縱圍在中間,謝不若和柳七刀都拔出了刀,看着周圍的黑暗。
除了燧石敲擊石闆發出的清脆砰砰聲之外,竹林裡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那聲音聽着非常滲人,就好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身軀在地上爬行一樣。他們可太知道那是什麼了——畢竟白天時還親手挖了一些出來。
“聽到了嗎?”龍葵輕聲問。
“雨後新筍,破土而出。”謝不若說,被龍葵打了一下。
情況很明顯,那些人的殘肢斷臂突然活了,而且似乎正在緩慢地朝他們爬過來。柳七刀做了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忘掉白天時看到的那些青黑色的肢體,但是人頭塞滿了泥土的眼眶就來回在眼前晃悠,怎麼也沒法忽視。
“來了!”謝不若輕聲道,三人如臨大敵,就看見黑黢黢的一隻手慢慢地蠕動過來……過來……
柳七刀一腳把它踹開了。
“就這?”龍葵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大刀甚至根本不用出鞘,柳七刀用刀架跟打高爾夫似的,把爬到他們腳邊的那些斷手都打飛出去。這是一項基本毫無難度的工作,因為這些東西根本沒有殺傷力,光是蠕動過來就已經很費勁了,就算爬到了腳邊,也隻能對鞋底進行一些拉拉扯扯。
“有點浪費感情。”謝不若心疼地撫摸着自己刀鞘上那一排牙印,忽然啧了一聲,“不對,你們還記得我們之前挖出來的屍體嗎?越到後面他們就越完整了!”
“——是屍人!”龍葵脫口而出。
随着她這句話落下,便聽見黑暗裡一聲咆哮。那聲音格外嘶啞難聽,就好像指甲劃黑闆一樣讓人寒毛直豎。
緊接着,四周都響起了這種毛骨悚然的聲音,一時間竟然分不出有多少,柳七刀咽了咽口水,心裡知道該做好最壞打算了,或許這片竹林外側此刻已經站滿了屍人。
窸窸窣窣中,忽然一陣腥臭撲面而來!
那速度非常快,和之前的斷手斷腳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幾乎來不及反應,柳七刀眼前一黑,就感覺有個東西掠過他朝着謝不若撲去。
“謝不若!”柳七刀和龍葵同時大喊,但隻見眼前白光一閃,絕地天通刀已經揮下,屍人被攔腰砍成兩截!
謝不若緩緩收刀,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候不說點什麼不像謝不若的風格,衆人還以為他受傷了,擔心地看着他,就聽到他突然一張嘴:“嘔……”
“……”
柳七刀還想安慰他幾句,然而更多的屍人也撲了上來。黑暗中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隻能憑借感覺揮刀。
他的刀一揮出去就察覺到不對勁了,這屍人的力氣奇大無比,竟然能和霸刀的大刀形成抵抗之勢,還好他的新亭侯同模刀足夠鋒利,隻是察覺到微微一阻,便能繼續揮下去。
龍葵的柳葉刀在這時候無疑是最沒有優勢的,謝不若和柳七刀本想擋在她面前,但是她也是很強,直接撿了根木柴将柳葉刀綁在頂端,自己做了把刀,舞得虎虎生風。
“啪!”
一隻斷手打在謝不若肩頭,裡面好像充滿了腥臭的膿液,發出驚悚的水聲。鹦鹉嗷嗷尖叫起來,謝不若趕緊抖了抖肩膀,餘光看見小谷還一臉安靜地站在旁邊,而屍人似乎也繞過了她。
“小谷!小谷!”謝不若病急亂投醫,“你餓不餓啊!”
小谷對他們手忙腳亂的情形熟視無睹,甜甜地說:“謝謝你,我吃過啦。”
“……别再撺掇她吃這些鬼東西了!”柳七刀一刀砍向撲到面前的半截屍人,刀嵌進屍人身體就像砍進了腐爛滞澀的一堆黏液組織,傳遞回來的手感非常挑戰心理,他欲哭無淚,隻能通過鬼吼鬼叫來發洩,“啊啊啊啊!快把火生起來!祁雲縱!快生!”
“别催了别催了……”祁雲縱被他們圍在中間,也是急得埋頭瘋狂砸石頭,突然發現面前有一團亮晶晶,在黑暗裡散發着不甚明顯的光,“這是什麼?”
他愣了一下。
我去,掉落!
“快生啊!生啊!”謝不若也在大吼,卻突然發現屍人的速度意外地凝滞了起來,好像都變成了慢動作。
與此同時,嗤的一聲輕響,柴堆終于被引燃。借着火光,四人終于看清周圍;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屍人全部包圍在中間,隻是那些屍人畏懼火光,此刻似乎正試圖後退,但動作緩慢得甚至有些滑稽。
讓它們變成這樣的,就是祁雲縱腳下那個散發着清幽藍光的氣場。
“生了生了!”祁雲縱大喊,“是個太極!”
飛劍滿天勢,無極生太極!
火焰炙熱,生太極清光曆曆,四周屍人哀嚎躲避,祁雲縱單手持劍站在氣場中間,長身玉立,道袍翻飛,可謂肅如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