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繼續站着,又給自己斟滿酒,這次是專門敬梼杌:“東王兄,小弟之前出言不遜、多有得罪 ,冷靜下來真後悔不已,今特來告罪,還望原諒……”說完,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
梼杌依然黑着臉,但來都來了、不好一直駁主人家的面子,便一語不發地端起酒斛,也一仰脖喝了個精光。
見狀,九嬰笑道:“咱們四王間本就休戚與共,有點小摩擦也不是什麼過不去的事,還是梼杌兄胸襟寬廣、能杯酒釋前嫌~”
蠱雕此時已經重新落座,他接着話茬繼續道:“怪我之前考慮事情不周到,魔族乃是一體,身為魔王怎能随心所欲!隻是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參透,着實愚鈍。”
這時,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混沌說話了,他不疾不徐地問:“前幾日,輪到我南宮去莽原例行巡查時,我的人回報說:陰珀結界附近感應到了不明身份的氣息殘留,不知道諸位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九嬰坐直了身體回答:“北宮也探查到了。隻是不知是哪方勢力、是何意圖,還在持續追蹤中。”
蠱雕聽言,長歎一口氣,道:“此時已經查明了,是我宮人所為。”
說罷,他在其他三王各自意義不明的目光中拍了拍手,近衛端上來一個托盤,盤子裡有一個盒子。
蠱雕擡手将蓋子打開,裡面是一粒魔丹。
“一日我接到暗探回傳消息,說看到我宮中的送菜車夫出現在莽原附近,我令人暗中跟蹤,發現他圍繞着結界附近的人類集市潛伏已久。我的人立刻将他抓回,經逼問才知,他受不了自己功力進益緩慢,想要吸食人類的靈魂以助自己功力早日大成。”
混沌故作驚奇:“哦?那有意思了。他吸食人族魂魄,為何不在市集處動手、反而要在陰珀附近藏匿,還留下了馬腳?”
蠱雕答:“這個問題我也拷問過了,他招認是因為自身能力受損、無法長久藏匿,故在陰珀附近妄圖沾染一些魑魅之力以助自己抓人進食。索性發現得及時,他還未成功抓到人族。但他既已動念違反契約,此事就十分嚴重、不可姑息,我已将他處決、以儆效尤。”
蠱雕托着那顆魔丹在衆人面前展示:“這個就是他的魔丹,上面的氣息與結界處殘留的完全一緻。請諸位見證、檢閱。”
混沌不再做聲,又恢複了沉默,他沒有具體化形,一直是以一團黑霧的樣子示人,此時一語不發好像一團胖乎乎的烏雲,任誰都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九嬰見狀,心下犯了嘀咕,他看了一眼梼杌,示意對方不要輕舉妄動。而後默默捋順着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和邏輯,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此刻他沒有證據,故就算覺得有異也不能馬上就去查,隻能先裝做什麼都不知道,與蠱雕喝酒聊天。
轉眼酒過三巡,話題聊開了不少,已經從種花養鳥說到建築風格對魔族健康的影響。正欲探讨這個正殿到底要不要透進陽光時,外面突然一陣喧嘩。
幾人擡眼看向殿外,隻見一個報信官冒冒失失闖了進來,對着蠱雕說:“禀告西王大人,剛剛收到消息,九幽陰珀結界松動,似有裂隙産生!!”
聞言,在座皆驚。
封印九幽陰珀的法陣上有梼杌、九嬰、混沌的一小片魔核,若是封印有問題他們第一時間就有所感知。而今天早晨來的時候明明還都是正常的,怎麼會才一會兒的功夫,結界就松動了?
三人立即分别探入識海,驗證了報信官所言不虛——九幽陰珀的結界确已裂開,正在逐漸崩壞,需要馬上采取措施補救。
蠱雕見三人臉色不善,有些緊張地問道:“若是這樣,該如何補救?”
梼杌當機立斷:“還能怎麼補救?當初怎麼封的,現在還怎麼封,咱們再去一趟便是!”
混沌對蠱雕解釋道:“當初窮奇在世,是我們四人各分出一片魔核壓在結界的四個陣腳處,如今他已身隕,單憑我們三人之力恐怕不行。你既是新王,自然是需要你接替窮奇的位置。”
蠱雕自然沒有理由推辭,滿口應承下來。衆人正欲行動,卻見九嬰面露憂色看着蠱雕、并不動作。
蠱雕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問道:“北王兄,你這是……”
九嬰雙眼鎖住蠱雕的眼睛,緩緩道:“我隻是覺得,這一切有點太過巧合。蠱雕,你恰好今日設宴,陣法也恰好今日就破了;況且你一直以來對休戰契約的态度有多不以為然、盡人皆知,偏偏今日告訴我們你收拾了個激進派的‘叛徒’;再者,封印陰珀的陣法,布陣者在施法時皆需要顯出魔核、削去一片,這無異于自毀修為,若是有人趁此機會做些什麼……恐怕我們兇多吉少啊。”
蠱雕聽了這番話,倒也沒惱,他又擺出三年前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也盯着九嬰的眼睛反駁道:“第一,巧合從來就不是判定罪過的标準,你懷疑我,就得拿出證據來,證據呢?
第二,結界破裂的消息此刻怕是已經傳遍各界了,就算是我們中有人做了手腳,你認為誰會給魔族時間、讓魔族在如此危急的時刻自查叛徒?怕是那些神族會第一個跳出來要你們給天下一個交代!契約會不會就此撕毀,就看此刻魔族如何應對了。
第三,據我所知,魔族給陰珀封印的這部分乃是一個‘陣中陣’,布陣者需要全部坐在一個将魔力隔絕的大陣中施法,對吧?那請問我身在其中又該如何趁機對你們不利?!”
九嬰還是沒說話,混沌卻安撫道:“我确實會布開隔絕之陣,将我們四人的魔力全部隔絕。屆時陣中隻有我們四人,且全部無法使用任何力量,一損俱損!北王,事不宜遲,咱們沒時間再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