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和媽媽吵架了。
三笠像影子一樣跟在你們身後,仿佛随時準備擋下任何危險。
你們幫阿爾敏又一次趕走了欺負他的壞孩子。
這一天,是再普通不過的,日複一日的尋常生活。
你們坐在河邊閑聊,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微風吹動衣角。
像是某種預言一樣,阿爾敏喃喃開口:“……會不會,今天牆就被打破了?”
一陣讓人不安的風吹過。
然後,這一天,你們經曆了從沒體驗過的,地獄般的場景。
巨人探出頭顱,踏碎牆壁。
熟悉的家被碎石夷為平地。
媽媽壓在瓦礫和房屋橫梁下的身軀。
你們匆匆跑回了各自的家,即使做了最壞的打算,在看到最糟的結果時,你還是頓時感到氣血上湧,一瞬間被點燃,又像一瞬間被凍結。
你們撲到卡露拉身邊,俯下身拼了命地試圖挪動那根橫梁。
但三個孩子的力氣,終究太過微弱。
更何況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極端環境下。哭喊聲、求饒生、巨人的隆隆腳步聲,各種不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恐懼是會傳染會發酵的。
而當那個巨人,帶着詭異微笑、搖搖晃晃地向你們這邊走來時,絕望仿佛一口吞下了所有聲音。
緊要關頭,在這所有聲音都淡去的寂靜瞬間,你像被潑了盆冰水一樣冷靜了下來,緩緩道:“隻能借助巨人的力量了。”
“我們是拉不出媽媽的,但巨人可以。引誘它靠近,等它抓住媽媽的瞬間——如果能用刀刃襲擊它的後頸,或是切斷它的手臂……我們就能救下她。”
“漢尼斯叔叔。”你轉頭看向剛剛趕到的士兵,一字一句道,“可以幫我們嗎?”
艾倫怔怔地望着你,三笠臉色蒼白,而漢尼斯——
他站在你們身前,抽出了刀刃,卻在巨人那令人窒息的威壓下僵住了。
“我……我做不到……艾倫你說得對,我隻是一個城牆修理工啊……”他用破碎的嗓音斷斷續續地低聲說着。
卡露拉帶着哀求的語氣道:“拜托了……帶他們走。”
漢尼斯咬着牙,終究轉身撲向了你們,将你們從地上拖起。
你被夾在三笠和艾倫之間,眼神望着那個逐漸靠近的巨人,直到卡露拉像一個血腥的甜點一樣被嚼碎在巨人的嘴裡。
“不想離開。”你聽見自己心裡說。無法忍受,無法忍受無能為力的痛苦。
“不要離開……”你聽見卡露拉最後微風般的嗚咽。不能害怕,不能害怕獨自面對死亡的孤獨。
必須離開,已無處可回,也無路可退。
什麼顔色能夠讓人感到溫暖?——毫無疑問是暖色調吧。
黃、橙、紅、紅、紅……
夕陽的顔色,圍巾的顔色,以及——人身體裡的顔色。
童年所感受的可稱作為家的溫暖在今天開成了一朵紅色的花,幾滴未幹涸的色彩濺落在你的臉上,那種刺目的紅就像花上的荊棘一樣灼傷了你的眼睛,讓你落下淚來。
你總在幻想,在做夢,在思維裡遊走。
但世界的變化可以比心緒流轉更快,在親人的離去中你感受到了被剝離的滋味。被剝去衣服、皮膚和血肉,這種赤裸的茫然,隻有初生嬰兒才有吧。像又一次回到了母親的懷中,被剪斷臍帶,用傷口硬生生分離出一個不得不完整的生命。
你知道——你的辦法在理論上或許并非不可能。
但在真正的恐懼和死亡的威脅面前,隻有理論毫無意義。要拯救任何人,不僅要有勇氣和智慧,還需要力量,擡起房屋橫梁的力量,斬殺巨人的力量,保護重要的人的力量。
在被漢尼斯叔叔拖拽着逃離時,你在淚水中出神地想。
此時此刻你會不會隻是在經曆一個過于真實的噩夢呢?
還是說從艾倫落淚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夢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