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就和張遠惟說的那樣，張遠惟沒有去工作室，而是留在了家裡。

郁哉高興壞了，做了滿桌子的早餐，炒粉炒面豆漿，面包牛奶咖啡，擺得桌子都快放不下了，做完後還高高興興地下樓去買油條，回來的時候頭發結了一層的白霜。

但他做完後也沒有跟着一塊坐下，而是走到客廳那裡，坐下了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在一起，黑漆漆的眼睛殷切地等着張遠惟。

張遠惟洗漱好看見一大桌子東西，桌上還有昨天郁哉說的油條，有些意外又有些無奈：“你做這麼多幹什麼，我們兩個吃不完。”

“不是呀不是呀，就張遠惟你吃呀，我不能吃的。”郁哉明顯聽錯了重點，着急忙慌擺擺手解釋，他怎麼能和張遠惟一張桌子吃飯呢，那樣張遠惟和他這種人坐在一起，會沒胃口的。

媽媽就說過，像他這種人，是不能坐在餐桌上吃飯的！不然大家看見了他，都會特别倒胃口。那可不行的呀，張遠惟是要好好吃飯的，不然胃會很不好的。

張遠惟覺得奇怪：“你不吃？”

“我已經吃過啦，張遠惟你不要太擔心我～”

其實他什麼也沒吃，肚子空空的，動一下就會有細微的響聲。他已經習慣啦，他可厲害了，一天隻吃一點點東西呢，那樣家裡的食物就不會被他浪費啦。

郁哉晃晃腦袋，避開了地毯坐在冰涼的地闆上，抱緊了膝蓋縮在一起，可那雙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的，眼睛裡帶着星星，幸福地看着張遠惟。

張遠惟真的好善良呀，總是擔心他有沒有吃飯，他真的太讓人讨厭了，總是要讓張遠惟擔心。不過很快張遠惟就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不會再問他一句啦，張遠惟就能好好地過幸福的生活啦。

郁哉還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幻想中，張遠惟已經注意到了竈台上沒有蓋緊的高壓鍋，伸手把它打開，一股馊了的問題就撲面而來，臭得他差點沒熏暈過去。

張遠惟看到高壓鍋旁邊還放着一個碗和一雙筷子，碗裡剩下的東西明顯和鍋裡的東西一模一樣，他記得，這個缺了一角的碗是郁哉的碗。

他記得，郁哉會把兩個人的碗分開，他的碗每半年都會被郁哉換成新的，而郁哉的碗永遠那個缺了角的，花邊掉了漆的破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用來乞讨的碗。

張遠惟說過郁哉一兩次，讓他換一個新碗。每次郁哉都護碗護得特别厲害，幾乎帶着哭腔說：“張遠惟，我不能用新碗的，漂亮的新碗是你用的，不能給我的呀！”

“這些東西你放多久了，都發臭了！”張遠惟都不敢相信，郁哉每天在家都做什麼，工作不做，家務又一團糟，他到底能幹什麼。

郁哉看見張遠惟生氣了，以為張遠惟是在嫌惡他浪費東西，着急解釋說：“不是的不是的，張遠惟，我沒有浪費東西的，這些我都有好好吃掉的！”

他就是這兩天心髒疼得太厲害了，什麼都吃不下，所以才先放着的。他這半個月都在吃這個呢，都快吃完了，可沒有浪費東西呢！

張遠惟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東西已經臭掉了，不能吃了，要倒掉的。”

“不用呀不用呀，我還能吃的，很好吃的～”郁哉笑着說，走過來把那鍋東西重新蓋上，寶貝似地放到角落裡邊。

郁哉表現得實在是太自然太真誠了，張遠惟也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看錯了。

“張遠惟你快去吃飯呀，你不用管我的，你這個人就是太好啦，不能對誰都這麼好的，那樣很容易被騙的，上學的時候你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差點被騙的呀，”郁哉太高興了，又忍不住開始絮絮叨叨，“你還記得嗎，那個女生在你面前突然摔倒了，說不舒服，你背她去校醫室，因為這個，你還上課遲到了！結果那個女生是喜歡你，才故意在你面前摔倒的！”

“你人真的太好啦張遠惟，不可以對誰都這樣的，你對我這種人都這麼好，那對其他人肯定很好很好……”郁哉突然不說話了，剩下的話和卡在喉嚨裡一樣，倒不出來。

張遠惟早就習慣了郁哉的神神叨叨，陳年爛芝麻的事情的，早就忘了，隻有郁哉自己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沒搭理郁哉，關心的話也懶得說了，重新坐回到桌前吃早餐。

聽着聽着發現郁哉卡一半的時候，他擡起頭來去看郁哉，差點吓了一跳。

郁哉經常待在家，本來就白，現在臉色更是慘白慘白的，從臉到脖子，沒有一點血色。郁哉就僵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全是汗，胸腔發出可怖的沉悶聲。

張遠惟還是第一次看到郁哉這樣，也被吓到了，他急忙放下碗筷走到郁哉的面前問：“你怎麼了？”

他喊了好幾聲，郁哉才像是從夢魇中醒來一樣，眼睛裡回了神，可還是空空的，他空蕩蕩的眼神從張遠惟的面前滑過，最後又晃回來，停在郁哉的面前：“張遠惟？”

“我在，你到底怎麼了？”

郁哉才算是意識漸漸回了籠，剛才他的心髒好像停跳了一下，人都動彈不了，還好張遠惟叫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張遠惟握住他的肩膀，很不放心：“你去穿外套，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他雖然覺得神神叨叨的郁哉煩人，但他還記得和郁哉的家庭，再怎麼說，兩個人現在都有一個家，該有的關心還是要有，不然他心裡不安穩。

皮膚挨着皮膚，張遠惟覺得郁哉的身體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