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哉揉揉眼睛，看到門口站着的不是簡叙而是張遠惟的時候，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可聲音卻是跳的：“張遠惟！”

他剛才做夢呢，迷迷糊糊之間以為回到了高中，高中的時候，啊叙總會在他趴在桌上睡覺的時候喊他，讓他起來寫作業。他不太喜歡寫作業，他看不懂書上寫的是什麼呀，啊叙就會掐掐他的耳朵捏捏他的肩膀，讓他趕緊醒來把作業寫了。

啊叙對他很好哒，總是會提醒他要好好念書，不然就會變成笨蛋。所以剛才迷迷糊糊間他以為是啊叙還沒有走，心裡邊也還惦念着那一碗灑在地上的面，老是想着要重新做一碗面給啊叙吃。

可張遠惟沒應他，身體撐在門框上，看着他。

郁哉心裡邊特别特别高興，因為今天張遠惟回來啦！還好今天早上他早早地就去菜市場等着新鮮的蝦運過來，買了好幾斤放水池子裡養着呢！他惦念着張遠惟和啊叙都喜歡吃蝦，所以總是會買很多，就等着做給張遠惟吃呢。

“張遠惟，你剛下班肚子很餓吧，我去給你做好吃的～今天我買了很多蝦呢，還有你愛吃的粉絲！今天就做粉絲煲海鮮，都是你愛吃哒！”

郁哉一見到張遠惟就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心髒疼到坐不起來的事情，翻身想要下床的時候，腳一碰地，身體就軟得跪坐在地上，怎麼撐也撐不起來，郁哉害怕張遠惟擔心，就擡起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剛才睡太久啦，身體都沒力氣啦。”

張遠惟沒有過去扶郁哉，郁哉把手放在床沿上努力想站起來，一蹭的功夫腳脖子上的燙傷處就不小心蹭到了地闆，郁哉疼得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又要耍什麼把戲？”張遠惟看着他，沒去扶，隻是皺着眉開口。

每次他回來，郁哉不是捂着心髒就是臉色煞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像郁哉這種小時候天天爬後山攀果樹，身體結實得跟猴似的，現在裝出一副病怏怏難忍得樣子，誰信？

郁哉撓撓頭，笑着說：“是呀張遠惟，我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擔心我，所以才裝出來的，我其實沒事哒～”

張遠惟冷哼一聲，不太高興地說：“今天簡叙是不是來過？”

郁哉自己在家的時候，不會煮海鮮，也不會把藥膏拿出來，他太了解郁哉了，這個人很懶，自己在家不會做飯，也就隻有簡叙來的時候會這樣了。

可不是嗎，從他被郁哉纏上的時候，就同時認識了簡叙。郁哉嘴裡念叨得很多的，是哥哥，和念叨哥哥次數一樣多的，就是簡叙。

高中有一回張遠惟上自習課去洗手間，在門口撞上幾個學校裡早就準備辍學的混混從洗手間裡出來，他隐約感覺到不對勁，進去一看，果然看見郁哉躺在濕答答的地闆上，頭上還搭着洗手間用的拖把，整個人髒兮兮的，臉上也有傷。

一看就看明白了，郁哉是被剛才那堆人欺負了，郁哉在學校其他人眼裡就是一個奇葩，整天自言自語跟個傻子似的，青春期的男生就愛欺負這種人。

普通男生也就隻笑笑郁哉是個傻子，不會做出過分的行為，可是混混就不一樣了，在學校裡邊沒事幹，又不怕校規，專挑着郁哉玩弄。

人命不會出，可每回郁哉回來後都會坐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黑色“書包”，隻要一有人靠近他，他就會抱着頭大喊“不要打我”。張遠惟和他是同桌，經常被他這樣的反應弄得吓一跳，後來就随口沖他不耐煩地喊了句：“那你反抗啊！”

張遠惟不想摻合這種事情，哪怕被欺負的人是他的同桌，是一直想要讨好他的郁哉。他是被父母送到這裡來反省的，他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張遠惟繞開了郁哉，可是洗手間這麼窄，再怎麼繞都得貼着郁哉走，經過到郁哉身邊的時候，郁哉突然握着他的腳脖子，把臉貼了過來親昵地蹭了蹭，跟貓兒似的：“啊叙～”

張遠惟聽到郁哉迷迷糊糊地說：“我反抗啦～我沒有認輸哦！”

啊叙是誰，啊叙是除了“哥哥”外，郁哉念叨最多的人。

張遠惟沒有見過“啊叙”這個人，但是也知道，啊叙是被郁哉挂在嘴上，挂在心上，是郁哉會一下課就嘴裡念叨着“啊叙”，給“啊叙”送水送作業本的人。

這個“啊叙”可真厲害，隻要對郁哉說一句話，就能讓郁哉真的反抗那群混混。

雖然輸得一敗塗地，可是竟然也算是赢了。

後來張遠惟放學的時候看到了郁哉嘴巴裡的“啊叙”，那個“啊叙”在校門口摸摸郁哉的頭，跟摸狗似的。

張遠惟心想，郁哉怎麼就這麼會讨好别人啊，是不是隻要誰朝他勾一勾手指，他就會把臉貼過去。

就算結了婚，是不是隻要簡叙勾一勾指頭，郁哉就又能和上回一樣，聽簡叙的話乖乖反抗那群霸淩的人。

郁哉沒聽出張遠惟生氣的情緒，擡起有點沒法聚焦的眼睛，迷迷糊糊尋找着張遠惟的身影，他點點頭笑着乖乖地回答：“啊叙剛才和我商量書的事情～張遠惟，我有聽你的話好好工作的，我沒有偷懶呢。”

張遠惟聽到郁哉喊“啊叙”就煩，冷哼了一聲走出去：“誰知道你有沒有偷懶，整天就‘啊叙’‘啊叙’喊個不停，幹脆你搬出去，和你的‘啊叙’住算了。”

這就是一句氣話，他就是煩郁哉天天念這個名字，他沒真想讓郁哉搬出去。

張遠惟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郁哉的房間裡砸出一聲特别響的聲音，他吓了一跳，以為郁哉又在作什麼，剛要轉過身說話，就看到郁哉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磕在地上，整個身體都跟着趴在地上。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那聲響是郁哉頭砸在地上的聲音。

“張遠惟，張遠惟！”郁哉哭喊着喊張遠惟的名字，再擡起頭來時眼睛裡好像蒙了一層的霧，眼神沒有一點聚焦，郁哉又絕望地喊了一聲，“張遠惟！”

其實張遠惟就在房間幾步遠的地方，他一擡頭就看見了，可是郁哉看不到，世界跟被突然關掉了燈似的，他什麼也看不見，他隻能手足無措地把眼淚蓄在眼睛裡，再大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