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哉上不了大學,他就在張遠惟大學附近的超市裡找了一份工作,這個工作可方便了,隻要張遠惟喊他,他都能立刻趕到張遠惟面前,就和高中時候一樣。
張遠惟和他這種人不一樣,張遠惟可努力了,每天晚上都要在學生工作室忙到晚上十一點,沒時間吃飯也沒時間睡覺,所以總是會胃疼,回到家就摔在床上沒法動。
郁哉看見了,心疼得心髒直抽,給張遠惟洗毛巾擦身體,扶他起來喝藥,又搓搓自己的手捂在他的胃上,給他暖和暖和。
“張遠惟,以後我養你吧,啊叙說我寫的東西能出書呢,到時候我就有很多很多的錢,你就不用這麼辛苦啦。”郁哉說。
張遠惟疼得意識都模糊,聽不太清郁哉說的話,就聽見一句“我養你”。
他冷哼一聲:“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要和我擠在這間小公寓裡,上班得在超市裡兩班倒,賺來的工資還不夠吃的,拿什麼來養我?”
郁哉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等等我嘛張遠惟,我會努力賺錢養你的。”
在張遠惟的眼中,郁哉就是一個喜歡讨好别人的人,身上隻有五十塊錢了,甯願自己走十公裡的路,都要買一袋子水果拎回來給他吃,眼睛裡還亮亮的,一個勁地笑着說:“張遠惟你吃,店員說葡萄可甜了,你天天熬夜,身體可難受,得吃點水果呀!”
張遠惟心想,到底誰身體難受,他熬得再晚,十二點都會去睡覺,可郁哉不一樣,每天六點起床給他準備早餐,晚上他睡了郁哉還對着那台破二手電腦在那敲敲打打。
張遠惟就很少見郁哉睡過。
張遠惟也沒想到,郁哉後來真出了書,賺了錢,可錢在卡上還沒熱乎呢,郁哉就把一半的錢轉給了爸爸媽媽和哥哥,一半的錢轉給了張遠惟,隻給自己留了一百塊錢。
這一百塊錢得明天給張遠惟買骨頭熬骨頭湯呢,最近肉價可貴,不過貴也沒關系,張遠惟得吃好點,可不能熬壞了身體。
張遠惟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和學長在籌備工作室,經常得出去拉投資,得聚會商量。聚會可以帶家屬,學長們都漸漸開始帶自己的女朋友,隻有張遠惟一直都是一個人。
有一次學長調侃張遠惟:“你的小跟班呢,天天見他給你送飯送傘,陪你上下課的,怎麼不見他來過一次?他喜歡你呢吧,你怎麼不表示表示!”
張遠惟随口應了句:“表示什麼,帶着他礙事。”
那天晚上拉投資很順利,一夥人都破例喝到了十二點,結束的時候個個頭大,走路都腳絆着腳,但也都有家屬來接,除了張遠惟。等人走光了,張遠惟才晃晃悠悠從店裡走出來,扶到牆差點沒出溜出去。
張遠惟擡頭看着缺了半塊的月亮,不知怎的就念出了“郁哉”兩個字。
“張遠惟!”郁哉突然從地面上竄出來,眼睛眨呀眨的,“你喊我呀!”
張遠惟不知道郁哉從哪兒冒出來的,睜着倆眼睛上下看郁哉,真以為自己喝醉了做夢呢。
郁哉就咧開嘴,露出一個特别天真又真誠的笑容:“我一直在門口等你呢!我怕你找不着方向回去,就來接你啦!”
張遠惟看着郁哉濕了一半的頭發,腦袋慢慢地轉,一會兒想起現在是初冬氣溫很冷,一會兒想起自己喝了四五個小時,難道郁哉就在門口等了四五個小時。
張遠惟問他:“你為什麼不進去等,想在外邊凍死嗎?”
郁哉就笑,黑黢黢的臉上眦出一口白牙,又憨又傻:“我擔心打擾你嘛,在哪裡等都一樣的!”
哪兒一樣了?
郁哉身上最厚的衣服是從高中開始穿的棉衣,上邊破了洞不暖和,冷風呼呼地往脖子裡灌,涼得慌。郁哉凍得縮着腦袋,跟小鹌鹑似的。
不過就算凍着了,他看見張遠惟了也咧着嘴笑,黑葡萄似的眼睛锃亮。
乖乖的,軟軟的。
現在的郁哉也很乖,哪兒也不去,就在家挨着沙發蜷在地上,乖乖地等着張遠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