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胡真敢瞪眼,“合着你倆現在穿一條褲子了?以前不是見面就掐?”
他突然湊近,“昨晚你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又喝了鹿血酒,你可沒占她便宜吧!”
晏照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喂!下次就是易揚那老頭求我,你也别想再跟老子搭檔!”胡真敢叉腰跳腳。
易枕清刀鋒一劃,米袋裂開,一隻手忽然伸來,穩穩提起袋角将米倒入鍋中。
她擡頭,薄暮下晏照玄淺淡的内雙眸子更顯清冷疏離。
隻她現在才知,他不是壞人,更不是她口中的喪門星。
而是前世她爹的救命恩人。
“謝了。”
清水随她手中水瓢傾入鍋中,泛起圈圈漣漪。
“餓嗎?”
晏照玄問她。
易枕清搖搖頭一笑,兩顆小小兔牙俏皮地探出頭來,可愛又靈動。
“不僅不餓,還開心得很。”
他挑眉看她,等其下文。
“從前我窩在那女兒牆之内,眼界便也隻在那一畝三分地裡打轉。”她蹲在竈前添柴,火光在杏眸裡跳動。
晏照玄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俏麗的側顔上。
“如今呐,我方知,那女兒牆外的世界多精彩。若能習武助人,才不枉此生!”
易枕清轉頭對晏照玄粲然一笑。
*
镖隊一路向南于七月底終抵廣海府時,恰逢一場暴雨剛歇。
西關長街浸在潮濕夕光裡,地氣蒸騰起滿地白霧。
縱是一路見了不少市井風情的易枕清掀起濕漉漉的車簾,也被這熱鬧非凡的景象迷了眼。
廣海府不愧是市舶司,這一路商館與倉庫林立,碼頭邊無數船隻穿梭,街上人頭攢動,有茶葉叫賣聲、雜耍喝彩聲,還有振奮人心的鑼鼓聲入耳,一派欣欣向榮。
“醒獅!”
易枕清興奮地用指尖戳向街那頭,晏照玄勒馬回望。
恰逢今日有會館開張,掌櫃的從武館請了醒獅表演整日。七星樁上有紅藍雙獅翻騰,正被百姓圍得密不透風,鼓掌喝彩,好不熱鬧。
“我可以去瞧瞧嗎?”
易枕清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可憐兮兮地同馬背上的晏照玄請示。
“去!趕緊的!”前頭胡真敢猛一揚鞭,“左右這時辰也交不了貨,老子帶弟兄們打尖去,你倆逛夠了回雲客來找我們!”
晏照玄方想開口叮囑他謹慎,作一身男裝打扮的易枕清就樂得從馬車一躍而下,頭也不回地就紮進人群,他隻得策馬追上。
易枕清在京城隻知北獅卻少見醒獅,此刻親眼見到方知南獅之妙。
北獅往往紮的酷似真獅,一身金黃獅毛威風凜凜。而南獅紮得誇張威猛,色彩豔麗,眨目抖鬃,好不可愛。
她耳朵抖動幾下,望向一旁的鑼鼓班,發現這奏樂亦有不同。
北邊鑼鼓班慣用唢呐配堂鼓,節奏沉穩,铿锵有力。而南地的鑼鼓班卻加了銅钹,節奏更顯明快,聽了煞是令人歡喜。
晏照玄在人群外攥緊缰繩,見人堆中的易枕清的小腦袋正随喝彩亂晃,他卻躊躇停在人群外,唯恐擠進去被人罵登徒子。
易枕清擠到最前面,擡頭見那七星樁上藍獅忽地抖鬃,那藤編的獅眼忽閃眨動,一會眯成縫,一會瞪如鈴,鼻頭也靈巧嗅動。
“好!”她踮腳拍掌的刹那,許是雨後濕滑,樁頂武師足底竟一滑。
獅頭甩脫,一道黑影直墜而下,人群中發出驚呼。
易枕清仰頭呆立,瞳孔裡映着極速放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