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綠川光進入基地開始,所有人的眼神都不懷好意。
他們的視線看過來,笑容意味深長。
綠川光隻感覺頭皮被黃蜂尾後針刺了一下,就連臉上的假笑都幾乎無法維持。
那種眼神,那種笑容,宛如在看一隻被關進籠中的猴子。
這絕非好事。
身為公安卧底,諸伏景光化名綠川光加入組織,一為搗毀這個邪惡的組織,二也為了尋找進入警校後便失去蹤迹的兄長。
他的父母早年死于一場謀殺,就隻剩兄長一個血脈至親。
盡管被東京的親戚收留,與兄長相處不多,但有關兄長的記憶,總伴随着梅雨時節的敦敦教誨。
細密的水簾在窗外籠上一層薄紗,高明哥坐在書桌的一端,左手手指輕輕在桌面敲出舒緩的節奏,右手便捧着一本兒童讀物,口齒清晰又溫柔地講述夢一般的故事。
小小的他坐在小小的圓凳上,會努力将手肘擱到桌面上,然後用手掌去支撐他幾乎夠不到的小腦袋。
每當這時高明哥就會朝他笑笑,然後伸出手來揉揉他的頭。
很溫暖,是即便綠川光已經長大,還忘不掉的帶着棉花糖味兒的暖烘烘。
就像是太陽曬過的被子,充滿陽光的味道,撲上去便軟蓬蓬的,真讓人想整個都鑽進去。
可是,那樣溫柔的哥哥卻失蹤了。
他考上了高明哥曾考上的警校,可惜沒能找到任何線索,他們隔了很多屆,教官也換了許多,沒人記得高明哥,就好像高明哥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諸伏景光不相信任何人,高明哥在警校都可以失蹤,不可能沒有官方的手筆,所以他順勢答應了公安的招攬,成為一把插入組織的利刃。
他要搗毀組織,踐行他與高明哥一般無二的正義。
他要賺取功績,一步步往上爬,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高層害了高明哥,又以一雙無形大手迅速抹平那一切。
“綠川,你今天還敢來基地?”基安蒂眼神之中跳躍着不加掩飾的興奮,雖然在調侃,卻故意距離綠川光好幾步遠。
綠川光眼眸微閃,試圖走過去問問,卻見基安蒂又朝後退了好幾步。
“我們無冤無仇,你可别害我!”
綠川光有些無奈地站在原地,視線朝周圍打量一圈,苦笑着說:“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大家好像格外怕我,難道我身上也沾了老虎的味道?”
基安蒂向來愛說兩句,雖然避綠川光如避蛇蠍,但還是開口:“我看是鬣狗才對。君度今天回來,被他看到你就死定了。”
君度?這名字綠川光可太熟了。
君度生有一雙藍色鳳眼,長相也和他相似,而且是個極度霸道的家夥,尤其最讨厭和他長得像的人。
據說單單為了一雙藍眼睛,他至今和前搭檔庫拉索不對付,甚至幾次差點弄死庫拉索。
極度自負、自私自利、手段陰毒且毫無團隊意識。
綠川光在心底為君度構建人物畫像。
聽人說,朗姆為了緩和君度和庫拉索的關系,特意給了兩人一個出國任務,這才讓綠川光能平穩過渡新人期,如今要回來了嗎?
“多謝提醒。”綠川光毫不猶豫,轉身便要朝基地外走,他才剛加入組織,沒必要和風頭正盛的變态硬碰硬。
可轉過身後,綠川光的身子卻僵住了,雙腳也仿佛被釘子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他的雙腳好像已流出汩汩鮮血,三寸長的鐵釘撕裂他的血肉,就連呼吸都帶着濃烈的血腥味兒。
他的哥哥穿了一身深藍色西裝,條紋領帶打了個規規整整的溫莎結,西褲筆直地垂下,不帶一絲皺紋。
他走來時,黑色的皮鞋會在地面敲出“笃笃”聲,或許是因為周圍的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敲地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哥哥。
那是他的……哥哥。
了無音訊。
全無消息。
哪怕成為公安,綠川光利用官方網絡依舊沒能查到有關哥哥的任何情報。
他或許已經死了。
他的兄長是格外負責的人,哪怕要去做卧底,也一定會提前知會自己一聲。
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失蹤,隻能是突發情況,讓他來不及留下任何訊息。
可是今天,在自己卧底的組織中,綠川光再一次見到了他的兄長。
克制住想要認親的沖動,綠川光怔怔地看着兄長走到他的身前,那雙腳步因他而停留,和他如出一轍的澄藍眼眸中卻沒有一絲溫情。
“你的名字。”
“綠川光。”綠川光報上自己現在的名字。
“砰”
胸口的悶痛比頭腦先一步反應,綠川光嘴角溢出鮮血,身體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胸口難以置信地仰頭望過去,正看到對方曲起的膝蓋緩緩落下。
“卧槽,君度生氣了!”
“這還用你說,庫拉索和君度隻有眼睛顔色一樣,君度都能像個瘋狗一樣追着她咬,綠川光和君度長這麼像,他死定了!”
聽着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綠川光的心一點點冷卻,眼神也不受控制地洩露出一絲彷徨。
君度……就是高明哥?
雖然常聽人說他們長得像,但因為君度名聲太差,綠川光從未有過如此荒唐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