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對他柔和一笑,“冷靜。夏蟲不可語冰,人不能和禽獸計較。”
陳盛剛起的燥火慢慢平息了下去,他收回視線,視若無物。
到站前,盧秋意提着行李箱過來找他們,三個人拿着行李下了火車,恰逢此地下着雨,而且地處鄉下,沒有黃包車可坐,盧秋意去買了三把雨傘,四個行李箱沒法均分,陳盛自己拿了兩個,讓美玉幫忙打傘。
美玉一手拿着較輕的行李,一手幫陳盛和自己打着傘,雨傘被風吹得歪歪斜斜,一會兒偏向陳盛,一會兒偏向美玉。
她不自覺地把雨傘偏向陳盛,轉頭一想,他早就不是自己的丈夫了,而且就算是自己的丈夫,憑什麼自己還要先顧及他?于是雨傘偏向了自己,走着走着又想到了什麼,雨傘又偏向了陳盛。
陳盛的半邊身子早被打濕了,看着她的半邊身子又被打濕,他蹙眉道:“你先顧你自己就好,别再感冒了。”
“陳盛,我想,我在心裡認你這個朋友。”
陳盛停住了腳步,美玉随之停下,兩人定定對視。
盧秋意一手執傘,一手拿着行李箱,靜靜地在雨中走着。
幸好這個村落很大,規劃得井然有序,很快就讓他們找到了山本家。
盧秋意敲了敲門,用流利的日語喊人,陳盛和美玉都默默站在他身後等着。
不到一會兒,門開了,露出一張如同出水芙蓉的俊俏臉蛋,她和洋介長得很像,一看就是他的妹妹梅子。
“客人們是從……新加坡……來的吧,快請進。”梅子用蹩腳的中文道,趕緊讓開身體,讓他們進去。
庭院中種着花草和小菜,一個頭發花□□神飽滿身穿青灰色和服的老年男人站在玄關處望着他們,用日語請他們進去。
三個人在玄關處脫了鞋,有些躊躇不敢進,因為鞋襪已被弄濕,怕弄髒主人家整潔的地闆。
一個老婦人手捧着一個托盤出來,上面放着茶壺和茶杯,用日語道:“請不要顧慮,請進來吧。”
盧秋意翻譯過後,三個人才将行李放到玄關處進了屋。
梅子也進了屋,六個人圍着木桌盤腿坐下,盧秋意先介紹了三人,梅子馬上用蹩腳的中文介紹起了全家,“我的父親山本一郎,母親山本杏子,我叫山本梅子,洋介是我的親哥哥。”
山本一郎打量了一遍三人,神情是嚴肅的,聲音卻親和有禮,“洋介君拍的電報已經到了,我明白客人們的意思,但是梅子正值青春年華,我想等她出嫁後再去新加坡看望菊香和親家母。”
梅子指了指美玉的肩膀,“美玉姐姐,你的衣服濕了。”然後就跳起來拿了幾條幹毛巾,給他們三個人。
“老頭子先不說那麼多,先讓客人們整理一下衣服吧。”杏子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三人一飲而盡之後,杏子讓梅子幫忙拿行李,分房間。
一樓是客廳、廚房、廁所,二樓是住所,山本家地方不大,夫妻倆住一間屋,洋介一間屋,梅子一間屋,還有一間客房,已經變成了雜物間,杏子和梅子接到電報後試圖收拾,卻一時間也收拾不幹淨。
于是陳盛和盧秋意住在洋介那屋,美玉和梅子住一間屋,美玉換衣服,梅子背對着她,難言興奮地問:“美玉姐姐,菊香嫂子是你的……妹妹,你有……她的找騙嗎?”
“照片?”美玉系着扣子搖頭道:“對不起,我忘記帶了。”她離開之前,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極大的震撼中,甚至懷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遊所為也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但是信子的出現打破了這個想法,她并不了解這些在曆史上并不出名的日本女孩子們的事迹,但确确實實讓她碰到了。
一切都是真實的。
“真可惜,我去不了新加坡,好想看看菊香嫂子長得什麼樣子。”梅子聳了聳肩。
美玉換好衣服,她不記得前世月娘有對她講起過自己這位姑姑,但是如果今生今世一切都能改變,那梅子的命運也有可能會變得糟糕,如同信子那樣,坐到她身邊,注視着她道:“是你不想去,還是因為你父親的想法,才不能去的?”
梅子面上有些羞紅,對着美玉道:“我哥哥去過好幾個國家,和我說過……新加坡很美麗,馬來……西亞很美麗。我也想像他一樣……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鎮子,我也想出去看看。”說完後,她低下了頭。
美玉笑了,握住梅子的手,“隻要你是自願想出去的,一切交給我就好了。”
美玉拉着她敲響了洋介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