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瑤道:“讓人進去看看。”
立即便有宮人領命進了内間。
謝長安立馬彎腰撿起了香爐,塞進了床底,然後用幾層厚重的紅色紗幔将自己藏起來。
裴寂雪竟然也來了!
一個裴瑤就夠難對付了。
緊接着她就聽到了逼近的腳步聲,她藏在床榻的角落,看不清是什麼人進來了。
她大氣也不敢喘,胸腔内的心髒跳得驚天動地,仿佛要破閘而出。
腳步聲在附近轉了兩圈,後停在了離她幾步之距的地方。
兩個内侍背對着她
“有人嗎?”
“沒找到。”
兩人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
“許是風吹進來将東西吹倒發出的聲音,咱們出去複命吧。”
兩人離開了内間。
謝長安重重松了口氣,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回禀貴妃娘娘,内間無人。”
裴瑤聽完内侍回禀才放了心,轉向一臉遲疑的皇後笑道:“娘娘是還有什麼顧慮嗎?”
皇後也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聞言盯着她:“别忘了你與本宮的約定,若是言而無信,本宮便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裴瑤很好說話的道:“這是自然。”
皇後緩緩朝那壺酒伸出手,連指尖都在抖,她端起酒壺往杯盞裡倒了一杯。
老嬷嬷終于反應過來,撲上去抓住皇後的裙角:“娘娘!不可以啊!老奴……老奴都一把年紀了,就算是死了也沒什麼,若是為了娘娘老奴願意去死!但您要是喝了這個,難道日後要留太子殿下獨自一人在這宮闱裡摸爬滾打嗎?您真的忍心嗎!看看後宮那些個沒了娘的殿下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您想想!”
皇後手一顫,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她緊咬唇瓣望着趴在地上的老嬷嬷,豆大的淚珠墜地:“是本宮無用……是本宮軟弱才讓他處處受人掣肘,就算本宮活着也幫不了他登上大寶,還會成為他的軟肋……”
她捂住胸口:“本宮……好痛。”
老嬷嬷聲音嘶啞帶着哭腔,老淚縱橫道:“娘娘!您不能這麼想啊!”
裴瑤微微擡鄂。
立即便有幾名内侍上前将老嬷嬷拖拽起來,又有人奉上全新的酒盞。
老嬷嬷抓着她的裙擺不放:“娘娘!您不能想不開啊!娘娘——”
謝長安眼裡隐隐有淚光在翻湧,拳頭攥得死緊,掌心摳破往外滲血。
聽着外面傳來的老嬷嬷聲嘶力竭的哭嚎,她知道她再不出去恐怕一切就要晚了。
她險些要把紗幔摳破,所有情緒在胸腔蔓延融合又被強行壓抑,痛苦不堪又無處發洩。
她很清楚她重活一回是為了什麼,如今大仇未報……
如果現在站出去了,之前所有的隐忍和籌劃就前功盡棄了。
皇後重新斟上酒,慢慢閉上眼,任由濕鹹的眼淚劃過面頰。
她的唇貼近杯沿,在老嬷嬷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将裡面的酒液一飲而盡。
“娘娘!!”
辛辣的酒液下肚,覆蓋了感官,除了辛辣還是辛辣,灼燒着喉管和腹腔。
短暫的辛辣過後便是劇烈絞痛。
皇後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捂住腹部,一縷血線自她唇角流出,嘴裡隻剩下鹹腥的血腥味道。
皇後踉跄着退了兩步。
裴瑤沒什麼表情,手上卻扶了她一把。
“多謝。”
皇後笑了笑,她唇邊的血色格外刺眼。
她摸索着在桌旁坐下,忍受着體内将内髒攪碎般的痛苦,紅豔豔的血滴在綢緞制成的桌布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的花。
老嬷嬷猛地用力掙開内侍的禁锢沖過來,扶住皇後:“娘娘!您要老奴怎麼辦啊——”
内侍想要上前将她押住,卻接收到了裴瑤的眼神,于是沒人再有動作。
皇後握住她的手,渾身的血液仿佛涼透了,她一字一句的道:“本宮軟弱了一輩子,這一次……不想再軟弱下去了,嬷嬷……一定要幫我照顧好煊兒。”
啪嗒——
一滴淚水無聲無息落在紗幔下擺。
片刻後,外間傳來裴瑤的聲音:“看看皇後有沒有留什麼後手,動作快一點。”
“是。”
一群人開始在皇後寝殿翻找起來。
“那我去裡面看看。”
她聽到裴寂雪在外面響起。
謝長安精神一震,眼底和鼻尖都泛着紅意,睫毛還有濕意。
沒想到進來的是裴寂雪。
裴寂雪進了内室,這裡是皇後就寝的地方。
一切擺設都是皇後的規制,龍鳳屏風,鳳形的雕花燭台,金光閃閃的妝奁盒。
裴寂雪的腳步很慢,他似閑庭闊步般将屋子逛了一遍,最後停在離謝長安很近的地方。